梁皓月听印泥讲,印川忙得似陀螺。梁皓月其实也看出来了,他来号脉只停留一小会儿,眼下的乌青一日比一日浓。
其实原先印川连印泥都不肯给梁皓月,说师父临走前交代了,让印泥跟着他见见世面,省得看什么都稀奇,长大了派出去丢他苦禅寺的人。
但印泥如今十岁都不到,在寺内还能帮一把手,等到了山林中,又矮又小,得小跑着才跟得上这些山林莽汉。到了地方,印川总被各种人叫去看陷阱中不中用,箭搭得方向对不对,怕印泥踩到这些杀人的东西,便将他先托给二师兄。
这二师兄也忙得团团转,兼而又是个心大的,被人叫去搬伪装陷阱用的野草,只来得及交给一个不甚熟的人便急走了。
这一来二去,最后也不晓得究竟是在谁手里丢的。
待他们回到寺里,这天又下起雨来,印川遍寻不到印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并给二师兄罚了两个月的擦拭大殿佛像的活。
所幸印泥聪颖,怕踩到山中陷阱,老老实实找个避雨又显眼的地方呆着。
梁皓月知道这事都到了饭后,这时雨也由小转中,忙找了把伞出去等。
寺中的僧人饭都吃不下,生怕大师兄和小师弟出了事。
印川抱着印泥远远出现在寺门这边时,天几乎黑透,寺门的灯笼都亮起烛光。
一众人忙迎过去,接过累坏了睡在印川怀中的小和尚,看着印川手臂上的箭伤,问师兄可还有别处伤到。
印川嘴唇紧抿着,这一天下来,累的话都几乎要说不出话,只朝人摇了摇头,微偏过眼,便见到被挤到后头,在一众黄色僧服里唯一一个素色衣衫的梁皓月。
印川朝他招手,僧众便自觉给后头的梁皓月让了一条道,转而去看小师弟是否伤到了。
梁皓月过去为浑身都在滴着水的印川撑上伞,对着僧众说我屋子里有药,也有他的干净衣裳,先把他带过去,待会儿你们把饭食直接送过来。
僧众们应声带着印泥散了,却也都在心中困惑,梁公子怎生得今日如此靠谱。
外头便只剩了梁皓月与印川,印川站在原地按着臂上伤口平息了许久,却突地放开按着患处的手。
梁皓月忙伸手过去要替他捂住,却到中途被印川抓住手腕。
印川号着脉,抬脸问道:“晚间的吐息做了吗?”
他一愣,“还没到时候。”
“现在什么时辰?”
“戌时三刻。”
印川闻声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我记错了。”
寺门口的灯光照在印川满是雨水的脸上,映得那个笑shi淋淋得发亮,梁皓月手腕给他紧攥着,心口也一阵接一阵的发紧。
伞面不小,可印川身形比常人要雄武上许多,两人若相敬如宾,便总要沾shi一半身子。
印川身上本就shi凉,梁皓月便将伞面全倾到印川那边去。待印川察觉出他shi了半边,伸臂越过梁皓月的脖子将伞接过来,环着肩膀以将他揽在怀里的姿势挤在伞下,就此走了一路。
好在经这一番闹,僧众大都赶去吃饭,路上没能遇到什么人。
闹出这事后印川再出去就不带印泥了,梁皓月便想着将印泥要过来解闷,可印川就算被说了好几句小气都坚持不给。
梁皓月说我好无聊。
印川说我房间有一副棋。
梁皓月冷笑说我找谁下去。
印川说你哥梁骄阳说你被夫人罚禁闭时候自己和自己下了半个月。
梁皓月怒道他什么时候找空跟你卖的我!当年在皇城时我都摸不着你的行踪!
直到印川晚上照旧去号脉,隔得老远便听到了梁皓月屋中传来女人的笑声。
门一推开,还未等他开口,那女人便伸处戴满银镯的手臂,涂了蔻丹的指尖指过去,扭过去对对面的梁皓月娇嗔道:“这大和尚怎么总坏我好事!”
梁皓月在一旁笑:“那只好等下次再找机会和姑娘对弈了。”
第二天早上印泥就给放了来。
印泥与梁皓月一块儿下棋时说大师兄这阵子最多就睡两个时辰,其余时候不是在与人聚在一块儿议事,就是领人在山上挖陷阱、装暗箭。师父是信得过他,才放心去与师娘联络感情。
梁皓月听在耳朵里,实在心疼得不行。当着小和尚的面不好发作,心中却将那将他的阿赊要走又不好好养,自生自灭养大了就当牛使唤的老和尚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让印泥给印川捎话说他最近没人督促着练功,平白无故不会出事,让他不要担心,与其过来给自己诊脉,不如晚上早些休息。
但次日印川仍是来,也不怎么说话,在他这儿喝杯茶,盯着他再练一通吐纳就又离开了。
印泥说他确实把话带到了,但那是他大师兄,劝不动是常事。又问他与楚英山那些前辈谈得如何了与梁宰相关系又如何了云云。
梁皓月心明镜似的,怎会不知道这些尽是印川嘱咐小和尚的,他不想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