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皓月许久都没过过像如今这般清闲的日子,与印泥下下棋扯扯笑话,之后楚英山的姑娘过来与他说些事情,晚上等着印川来诊脉。偶尔出去透透风,印川还说外头乱,不让他总出去。
他反驳说住持的一对女儿便能四处走动,为何他不能?
印川冷声讲所有人都忌惮腕上蛇,只一见到,便绕着走。你的身份不能给人知道,若给人打了,气一运乱,对方的死活不顾,你自己又会如何?
梁皓月便揶揄着讲人家是金屋藏娇,我们印川禅师是僧房藏公子。
印川再不搭他的话。
但这清闲仅是他一个人的,旁人的焦头烂额梁皓月看得出。
距约战之期愈近,寺院内的众人焦虑便愈重,随之而来地起了几次大的争执。印川最多拉架,对这些出口成脏的粗人讲理讲不通,只能半道让印泥把梁皓月找来。
在皇城呆久了又在任何地方都活得滋润的人,总要有舌灿生莲将人哄得服服帖帖的本事。
当约战那日彻底来临,浮躁之气倒都消了,拭利锋芒严阵以待。
破天荒的,印川那日早上来见梁皓月,但只站在门外,说不进去了,又絮絮地交代琐事,代他问候梁相与夫人,记得给他的花花草草浇水,哪盆要少浇哪盆要修剪叶子。
梁皓月自他低下眼开始讲事,便揣起双手肩膀斜靠上门框,待他将眼抬起再来看他,这才清了清嗓子说:“你当是交代后事呢?我记不住这些,等你回来了,给我一一列下来。”
印川眉宇又拧起。
“皱眉毛也没用。”梁皓月道。
不欢而散。
这一战并不乐观,梁皓月在后院为几个大夫打下手,他这一年来几乎久病成医,上药缠纱布上手得极快。可渐渐地,送来的伤患搬都搬不过来,檐下走廊也躺不下,露天院子中躺得七七八八,呻yin叫痛声此起彼伏,满院照料的人甚是心焦。
寺外的兵刃交接声从未停下,岭南的鬼天气中途作祟,竟又下起雨来。
梁皓月整颗心没敢放下去过,搂起袖子去搬伤患时先要盯头发,看是不是和尚,再粗略看看体型。他不敢直接去瞧脸,生怕在里头看见他担心得直心颤的那个人。
漫天漫地的雨接踵而至,他们慌忙去转移院中横躺的人到大殿上去。活人暂且搬不过来,尸体便先留在那里。待有气儿的全移完,梁皓月满身雨水的从佛殿中出来,站在檐下等新的伤员送来,见到的便是血水漫地,浮尸遍布的人间炼狱。
他顿时想起幼时先生考的文章:“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转身再看佛殿内,血搅着水染红地面,往佛祖的莲座流过去。
梁皓月不信佛,当年去听经,也只是为了见印川一面。可事到如今,他折返佛殿,找到个纳脚的地方就地跪下,对着佛祖便是三拜。
刚站起身,门外便狂奔来个人,疾呼快撤快撤。
梁皓月忙去搀住他,问战事如何?
那人说魔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妖女,斩杀我们三十余人,阵眼中央的一位大师也被她破阵斩杀。如今内力供不足,大阵顷刻间便要散了,印川禅师让我回来转告说寺内留下的尚有余力的,随我到后山的密道中离开。
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更何况满地伤患不能离了大夫,那人也只带了一小撮人往后山敢。将离开时,一个治病的女先生拉住问,外头可有补救的办法。
那人满脸焦急,说若要有,何至于此啊!当今内力强劲的,不是在冲锋杀敌,就是都拉上去补阵去了,并无存余。
“我去。”
满殿的哭闹声顿时静了些。
女大夫转身,看着身后拧着衣服上雨水的公子,眼中神色沉了沉,道:“可是梁皓月梁公子?我有所耳闻。公子承袭先辈内力是不错,可内力带毒,输与旁人,只怕对方凶多吉少。此法断不可为。”
“印川的心法克我的毒。”梁皓月从旁抽出把雨伞,转身便往寺外走。
梁皓月出来才明白,原来印川距自己这么近。印川与几个年长的人在寺外五丈外远的位置团坐在一块,掌与掌贴合,形成的屏障竟将外部的一种敌人皆挡在外围。
只是如今,那几位长老与印川都是面露菜色,面上的汗珠黄豆似的往下掉。
梁皓月对印川的一个为他们撑伞的师弟说明来意,打坐至印川身后,运掌将内力缓缓输入印川心脉。
印川转过头,看到是梁皓月笑着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你专心,我没事。
内力充盈,大阵缓缓重补完整。
印川总要转过来留意梁皓月的状况,见他并无大碍甚至还那眼睛瞧外头的战况,心总算是松了些。
久攻未进,双方战力都折得厉害,这边士气愈发高涨,而魔教至今未攻入寺院一寸,对方走卒难免有了懈怠之意,竟有几个投降的。
只是那几个人还未来得及叛出,便被一柄回旋正疾的剑削掉了脑袋。
一只涂着蔻丹的手扬起,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