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跟席珩说了未时前回宫,席安也不好逗留,只是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和他呕气却捏着衣角忍不住瞄他的席瑜娇,转而又握住了席珩的手,
“娇娇还是小孩心性,愿大哥多担待席安无以为报,若将来有用得着席安的地方,大哥尽管开口。”
席珩温和地回握,“自家人,不用说这些。”
席安看着他,点了点头。
席家人从来都是这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凡事都为有利可图。席珩为了他的仕途,席安为了他的幼妹,看似违背纲常lun理爱得惊天动地。
实则,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想到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自持如他都不由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他自己如何,是生是死都无碍,而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他这个亏欠良多的幼妹。
将喉头的苦涩咽下,抚向小丫头的头顶,“下一次,下一次哥哥绝对陪娇娇好不好?”
也不知,他能否等到亲眼看她找到可以依托之人,甚至出嫁的那一天。
席瑜娇也不知怎的,哥哥明明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她偏偏有种莫名的不安揪起她的心。这种不安,就如同当年去向母亲请安,却只来得及看到她悬梁自缢的尸首……
她猛地一把抓住席安的手,“哥哥要说到做到!”
少女声音清脆取铃,仍似那般不谙世事,可席安看得分明,这个在他眼里的长不大的孩子明明眼里含着泪意,含着祈求。
求他不要做傻事,求他不要丢下她……
席安笑起来,“当然了,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罢,便与两人道别。
而那笑脸,在转身的一瞬就淡了下来,手指掐进掌心。
他的娇娇,原来一点都不傻。
――――――――――――――――
席安步伐不停,但他所行的方向根本不是皇宫,未时回宫?那人虽对他管制较严,但也不至如此苛刻。
所以,那步子停在了一酒楼前,正愈上前,就被一熟悉的声音叫住:
“席安?”
席安顿了顿,从容地转过身行了礼数,“谢先生。”谢子怀特有那文人的儒雅气质,就算穿着古朴的布衣,也难掩他身上的书香之气。席安瞧见他手中抱有几本看起来颇为陈旧的书本,再一想街尾有家藏古籍的书铺,心中便有了计较,便道:“今日之事,原本应奴亲自向先生告假,失了礼数,先生不要怪罪才是。”
“怎会。”谢子怀还是头一次看席安这般穿着,心头因那隐晦又热了几分,但又怕席安这等会察言观色之人看出什么,不免退了几步。
席安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酒楼二楼的一扇窗户,正有一隐约人影似看着他这处,再一想那人脾性,只得向谢子怀道:“今日奴回席家探亲,小丫头贪吃,奴便把她带到了此处,也不好叫她多等,便只有和先生就此别过了,烦请先生担待。”
“自是家中事要紧。”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在宫中或是学堂外见面,但也交谈不过几句,压下心中的失落,谢子怀向席安点了点头。
“多谢先生。”席安转身便上了楼,未曾犹豫也未曾回头。
谢子怀抿唇,连那收获了孤本的喜悦都被冲得一干二净。驻足了片刻,才离去。
再说回席安,也果真如他所料,若他再不来,李原清就要下去寻他了。
“那人是谁?”李原清面色不愉,席安没有看到,他却看得清楚,那个布衣男子在席安走时那般不舍,在原处站了许久才走。不用想,也知道心里打得主意。
“教书先生。”桌上的饭菜Jing细丰盛,但已凉透,可想这人等了多久。叹了口气,“我不是和你约好了时辰吗?而且……你不会一直等着我用膳吧。”
也不需追问,仅看这人面色便能知其八九。
李原清不自然地将眼睛瞥向别处,等小二重新换上热腾腾的饭菜,他半天才“嗯”了一声。
席安又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他之前有幸见过一次这尚书大人的处事,不然就依他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他都会怀疑当今圣上看人的眼光。
“快吃吧。”他已用过午膳,现在也添不进东西,但还是执起筷子浅尝了几口,主要是为李原清布菜。
“好!”李原清向来少言,现在席安不过给他夹菜盛汤,他就忘了刚才准备兴师问罪的劲了,不论席安给他夹得什么,都不挑嘴吃得一干二净。
看着这样的李原清,席安忍不住笑了。这人真的奇怪,在所有人中他的五官最是冷硬,也不爱笑讨人亲近,可席安却觉得他是最好相处的,甚至还有股傻气。
与他相处,不用故作什么,不用思虑什么,这份惬意,是和那些贵人相处中求不来的。这正是因为如此……
席安垂下眼睑,他竟有些……
悔了……
“临安?”
被这一声呼唤拉回,看着眼前担忧的面孔,席安抬手,用丝帕将他嘴边沾上的饭粒抹去,问他,“你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