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见他颇有好感,站起身想攀谈几句,又恐狼狈模样惹人发笑,忙拂去肩头纸灰。谁知反倒弄巧成拙,沾染了干净的地方。
白衣公子清朗一笑,伞柄倾向他,道:“纸灰不净,此物能遮蔽一二。”
突与这秀丽公子同处伞下,陈生大窘,受宠若惊似的小心接过伞柄,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谢。忸怩一会,他按耐不住好奇,问道:“你可知我们身在何处?漫天的纸钱,又是谁人所烧?”
“此地名曰‘封Yin山’,前朝赵氏的产业。纸钱……那些人一年年、一日日地烧香,不过是想化解往日怨结。化解不了的……”白衣公子眼神晦涩,隐隐与先前温和的样子不同,陈生退后一步,周遭散落地面的纸钱莫名受了股Yin风,尽数席卷而来,迷了他的眼。
“想走的走不掉,想来的皆是枉死鬼……”白衣公子的话不知是对谁说的,陈生以手掩面,高呼:“兄台,你去哪?”耳边却没了声音。他惊疑地睁眼,风吹纸钱的异景宛若幻觉,那白衣公子也不见了。
陈生哪还能不明白,他遇到的公子分明是鬼,只是那个鬼无害人之意,反而帮他了一把。或许此人生前是善人吧。陈生拿着伞,心中万分感慨。
贸然下山已不可取,陈生思来想去,还是回醒来的地方做长远打算为妙,说不得再次遇到那良善的白衣公子,问清出去的办法,他日安全了再请高僧超度,好让他脱离苦海。他想得远,走了许久出不去,就沮丧起来。
耳边似是听见悲婉歌调,陈生Jing神一振,寻声而去,见一侧屋舍有人迹存在,青烟徐徐从烟囱冒出,不禁感动非常。他走得腰腿酸软,口舌干燥,正想讨碗水喝。
唱歌人是谁?转目一望,是河边的浣衣女,面貌清丽可人,见者怜意顿生。浣衣女低声泣诉,童年凄苦无人问,苍天垂怜遇情郎,嫁做人妇方知夫君非良人,丈夫弃她另寻欢,公婆恶言相欺辱。唱到伤心事,浣衣女嘤嘤咽咽,好不可怜。
陈生听得气愤,说道:“怎能如此?”
浣衣女娇柔羞怯一笑,停了浣衣的动作,柔夷撩动青丝,朱唇轻启欲开口,险些迷了陈生的眼。但她看到陈生身后时,脸色骤然一变,俯身惶恐道:“妾身知错。”然后钻入屋院不再露脸。
陈生回头,身后除了枯死的山林,无任何事物,不晓得是何物吓走了美人。他不甘地敲几声门,主人家打定主意不做理会,只得遗憾地捧腹离去。
顷刻后院落里出现二人,其中一人便是白衣公子,面色冰冷恐怖,对浣衣女道:“贱妇,你又想对他动手?”
浣衣女娇媚之姿尽散,一副青面鬼相,哭泣道:“少爷饶命。”
“莫不知好歹。”白衣公子警告一番,转身欲离去。
“少爷,求你放妾身走吧”谁知浣衣女不肯罢休,跪下三叩首。
这般作态却引不来白衣公子的怜悯,他目光森冷,俊美皮囊变得青白,纵浣衣女如何乞求,只说:“无辜之人进不来,作恶之人,也别想走。”说罢略过浣衣女的乞求,消失在了原地。
陈生对身后发生的事无知无觉,他好不容易回了醒来的地方,饥渴交加时,似乎嗅到屋内饭菜香气。他急切地推门进去,看见满桌珍馐酒水,更觉饥肠辘辘。
但这分明是鬼准备的,陈生一面犹豫,一面又眼馋,纠结该吃还是不该吃。
“你放心享用。”“啊!”白衣公子神出鬼没,再次吓了陈生一跳,同时喊了出来。
“抱歉。”白衣公子主动为他斟了一杯酒,算是赔礼。
陈生不敢接,问他:“兄台,你……非人吧?”
“是。”白衣公子坦然道。陈生观他与常人无异,恐惧感稍散,又追问:“可否告知姓名?”
白衣公子的笑容淡了,放下酒盏,轻声说:“我姓赵,名殷。”
陈生吸了口凉气,眼一翻,又要晕过去了。一股力道托住他,赵殷说:“你别怕,我不害你。”但陈生已然不省人事,魂魄受惊向外逸散。
赵殷伸手聚拢了陈生的魂魄,低头往他半张的嘴里渡了口青气,重新将魂魄送回他身体。忧虑地看一眼满桌未动的饭菜,赵殷又唇贴唇连渡三道气,说道:“长生,入梦吧。”
随他话落,陈生眉头舒展,似进入梦中。
赵氏嫡系,一新生儿呱呱坠地,夫妻二人怀抱婴孩,大喜道:“我儿,就叫赵殷,望他日后福源殷厚,富贵一生!”
陈生猛地睁眼,向夫妻二人看去。他看四周朦胧虚幻,顿知是在做梦。也不知那赵殷动了何种手段,送他见了赵家的过往。陈生原本愤怒惊慌,渐渐被梦的内容吸引了去。
几月后,赵氏夫妇正逗弄赵殷,忽有家仆来报:“外面有一道士求见。”赵氏夫妇互看一眼,允许道士进来了。
那一派仙风道骨的老道打了个稽首,抚须道:“贫道途经此地,听闻员外大人有新子,特来祝贺。”
赵老爷信道,当即说:“道长多礼,不知我这小儿面相如何?”
老道仔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