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僧房不足,目前还请各位侠士下榻在山脚旅店。此处眼多口杂,与魔教这一战,具体要等明日修整过后聚在寺内再行商讨。”窗前为首的僧人站起身来。
他只坐着块头就够大,身着僧衣,宽大袖口中伸出蜜色的健硕小臂。此番站起,身量高得简直要冲上房梁去。他说话时面上不见一丝笑意,厚唇紧抿着,浓眉下一双细长单睑眼,配上一身腱子rou,只差一副獠牙便能去当大人恐吓孩童睡觉时专的凶神恶煞。
满堂落座佩刀执剑的武林中人纵是见惯风浪,见他一丝情绪都看不出也是要神经一紧,俱心想道寂那老家伙玩世不恭涎皮赖脸,怎么会教出这么个不苟言笑的弟子。
道寂将项上佛珠拆下送姑娘当定情信物使,瞧他大弟子那冷峻淡漠的样子,右腕上引成两圈的菩提子念珠倒颇像由仇人头骨穿成。因而总有那么几个缺觉脑子昏沉兼而经不住吓的暗暗握上兵器,只等他下一步动作。
却也只见这壮硕僧人双手合十,躬身略行一礼:“招待不周还望诸位见谅。”
侠士们心中大为疑惑,最终只道无碍,另一方面舟车劳顿多都困乏,既然暂且无事,就都散了,苦战在即,各自回去养Jing蓄锐。
酒楼一角静静喝茶那两桌人也站起身来、
“哪儿不比他们寺那硬床板舒服,前年来这儿找掌门睡了两晚上,人没找着还给我咯得背痛了半月。”那行人中的红衣女子打了个呵欠小声嘀咕道,忽地倒吸一口凉气,吃痛的朝身边的人怒道:“曲依依你拧我干嘛?”
名唤曲依依的青衣姑娘掉过眼,抱着剑翻了个白眼指指身后。
红衣女子气急就要发作,叉着腰扭头看了眼,登时让背后的高大身影吓得惊叫一声。
同行的一位较年长的猴脸老者捋一把山羊胡,朝正处在他们身后,也就是方才那位发言的僧人道:“小辈失言,多有得罪,还望印川禅师多担待。”
印川挥散身后的师弟,低眼端详他一阵,摇头道:“没事。”
猴脸老者转身便要带着几位师弟师妹下楼去,却发觉僧人仍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满面心事。
猴脸老者令几个小辈先行回去,自己则站在楼梯上转身,仰脸问道:“禅师有事?”
“可是楚英山一派的前辈?”
从低处往上望去他更显得高大,红衣女子拉上听师叔的话转身就要走的青衣姑娘,咬耳朵似的又说了两句。
“正是。”
老者一应声,却见印川嘴唇抿得愈发紧来,垂下眼似是在想事。
“禅师有要事相商?”
印川抬起眼来,沉思片晌,刚要说话,却听见楼下有人道——
“这还不到晚上,雨下了停停了又下,来来回回足有五次,好生腻烦。”话是官腔,虽是抱怨的语气,可声音温雅,教人难生厌烦之情。
老者却瞧见那印川禅师只一听见这声,方才面对打哈欠抱怨啰嗦的群豪如何平静的脸色乌云骤起,接着朝自己一行微微颔首道:“改日再说。”
接着一股风似的冲下楼梯。
路过他们时,饶是方才满脸平静的曲依依也是仰脸从侧面望了他一眼。
名叫苏柳的红衣女子撞了一下她的肩,望着怒气冲冲的僧人的背影小声道:“要不要赌?我猜得有九尺。”
那厢谈话仍在继续,忽得响起一个娇媚的女声:“岭南的夏日嘛,若运气差了,常是如此。”
“之前略有耳闻,可如今都将入秋,我还以为会好些。”
“听口音公子是北方人。怎么,逃出家来玩?”
“出身中原。我娘钻足心思物色官家小姐,要逼我成亲安心……别提了。我安什么心,堵都堵死了,出门来散散心。”男声有些郁闷。
“岭南的姑娘可漂亮得紧,看上哪家的说声,我给你打听,保不准回去时能给令堂带回去个儿媳。”女子话音娇媚。
“这倒不用,不知姑娘芳名?”
“公子先尝尝我沏的这杯茶,若能品评出个一二,我不止告诉你名姓噢。”
话音入耳,苏柳一挑柳叶眉,往那边望了一眼,心想这话左右咂摸着都不对劲啊。
想来此时聚在山脚下的,俱是听闻了芙蓉宫宫主与苦禅寺住持多年前那档子风流事,因而都传此次与敌对战,虽宫主与住持四处游山玩水联络感情,芙蓉宫却派了不少好手来。
可任谁都曾听闻芙蓉宫的女子性子恶辣,但凡遇着看上眼了的,不论怎样都要得手,因此不少未曾婚配的侠士都多少结伴提防着。听对话那公子像是平常不明江湖险恶的官宦子弟,苏柳转身想去提醒两句。
但前方猴脸老者和曲依依已在催了,她心想印川也在楼下,兴许会照看着,况且下午此处客人正多,怕是不会那般明目张胆兴风作浪,因此应了声,一行人离开了酒楼。
“嗯?交个朋友而已,不过是一杯茶嘛。”男人大大咧咧地说道。
“梁皓月。”
只见原先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