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比赛结束后各班先回教室里集合清点人数才能解散。老刘站在讲台上三令五申:不能擅自离校!教鞭在讲桌上敲得啪啪的。
我们回答:好的老师!
然后就在东墙看见了班里的二十几个同学。
跳下墙头之后我问单隽逸:“看什么?”
单隽逸往前走,打直球:“你想看什么?《霸王别姬》还是《蝴蝶君》?”
我知道这两部片子很有名,也知道这两部片子是讲什么的,但我猜不透单隽尔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约我出来,又这么找话茬子刺我。
我不想说话,就跟着她走。走着走着问:“有《天书奇谭》吗?”
单隽逸气笑了,刚好走进一个窄巷,她转过身来,咄咄逼人:“你还真是奔着录像去的?我不跟你说话你就不开口了?你就那么喜欢毛鑫?我说他一句你能把自己搞发烧了,我要是告诉你他是个什么鸟人你不得活活气死了?”
我想反驳,但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单隽逸没有看我:“本来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看见你们俩,有点替你难受。第二天你不和我说话,我才知道猜对了。”
我有点惊讶:“你替我难受?”
单隽逸转回去,继续往前走:“你一直看着他,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他不尊重你。”
我以为单隽逸是因为喜欢毛鑫,又因为毛鑫碰了我不干不净才哭,心里又愤怒又有一点在单隽逸之前触碰到毛鑫的窃喜;哪知道我不为人道的那一点羞耻和窃喜,在她眼里都是不齿的难堪。我有点委屈,又有点难过,从心底里泛着酸水,想抱紧单隽逸,把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流泪,但最终只是咽了一下口水。
我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愿意服软:“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才那样压着我。
也幸好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知道,那恐怕这半个月来他看见我就会恶心。冷嘲热讽还算好的,就怕他那股混劲儿泛上来反反复复想着压过我,恶心得报复,带着那帮狐朋狗友成天说我兔子、同性恋。肯定还有更难听的、更难看的,说不定他的朋友里就有喜欢玩儿的,我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再想。
单隽逸见我还在给毛鑫开脱,恨铁不成钢,又转回来面向我:“你脑子里装的都他妈是屎吗?看字典看傻了吧?他不知道?得亏他不知道!毛鑫就他妈是个傻逼混蛋玩意儿!他要知道我现在都得替你哭丧!”一开始是说,后来就变成了吼。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唾沫星子喷我一脸,眼泪掉下来,她激动地哭得一抽一抽,嘴咧得真丑,和小学时候一样,像只小猴儿。
我按着她的后脑勺,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一起,我说着:“我懂,你在想什么我都懂。”
我又问:“那你呢?你喜欢谁?”
单隽逸:“我喜欢张国荣。但是他喜欢唐鹤德。”
我没有说话,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不觉得我恶心。我用拇指擦掉她的眼泪。
单隽逸又过了很久才重新说话:“我喜欢毛鑫,但是更喜欢你。”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是她很珍惜的一位朋友。我如果说“单隽逸,你不要和毛鑫在一起,我会难过”,那单隽逸肯定会一直拒绝毛鑫。她喜欢毛鑫,却会为我流泪。单隽逸知道毛鑫不是什么好货,我也知道毛鑫不是好招惹的,但很难有人不喜欢毛鑫,毛鑫身上有一股嚣张的狠劲儿,很勾人。
单隽逸不希望我喜欢毛鑫,我也不希望单隽逸喜欢毛鑫,但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我说:“你也要聪明一点。”
我们还是去看了《霸王别姬》。两三年前的电影了,单隽逸看过好多遍,流过好多泪。我觉得自己没有看懂,忙着给单隽逸递纸,看了个热闹。
我唯一想流泪的时候是袁四爷把那把剑送给蝶衣,我想真心实意地亲亲袁四爷。
这一段单隽逸反而笑了,她说一看见葛优就只能想到《我爱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