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时间说长不长,不足以让我和单隽逸的相处恢复正常,单隽逸好几次习惯性地想和我说话,又生生忍住了,我知道她在闹别扭。我不会主动先开口,一起沉默比掏心掏肺说清楚你为什么我为什么、你喜欢谁我不喜欢谁、谁把谁让给谁要容易多了。说来话长,长话难说。
我知道沉默没什么作用,只会白白消耗感情,说出来之后单隽逸总会给我一个明确态度,可能表示接受,也可能表示厌恶。但我缩在壳子里缩了太久了,我是个胆小鬼,我出不来,我害怕。我希望就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直到换座位,直到单隽逸有了新同桌忘记了我,她的态度我永远不会知道,我宁愿不要被接受的那一半可能,也不想冒被唾弃的那一半风险。把那只疯猴子装进箱子里封死,重新打开箱子之前无法预测它的死活,它还赖在我心里,但起码冲不出箱子,不会再把我的心肺挠得鲜血淋漓。
两周说短也不短,我开始习惯不跟单隽逸交流了。我把本来想跟单隽逸说的话,全都写画在纸上。“你脸上油没抹匀。”“橡皮在我桌子右上角。”“你新买的这个兔子皮筋真难看,俗不可耐。”“那女的衣服穿反了吧。”“毛鑫是不是有病?(这句写了又划掉)”“辣条味道太大了。”“我之前也喜欢过女人。(附上简笔画出的女人的曲线)就是这样的,像个琵琶。”
写加油词的时候觉得随便抄来的根本入不了眼,还是自己重新想了。
我在纸上写:“季文竹可太事儿了。”
我在食堂吃饭时遇见周禹,跟他说起同桌的事情,他立刻就同意了,他个子没毛鑫那么高,但也挺高,常做控球后卫,他觉得坐最后一排挺好,就是还要再跟季文竹打声招呼。
我在纸上写:“我要和周禹坐同桌了。”
前一两天写了很多,后来越写越少。
校运会终于到了。
校运会这两天里白天还是不允许出校门,运动员比赛,其他同学都不能留在教室或者宿舍,都要到Cao场上加油去。Cao场那么大,学生那么多,哪能管得住?加油没什么意思,我找个树荫坐下来写习题,校运会结束紧接着就是周末,早点把作业赶完就能有大段时间玩儿去。季文竹也看上了这一片Yin凉,在树另一边坐下。
过了一会儿周禹跑完男子3000米,也拿着作业过来。再过了一个多小时,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来了。Cao场这么大的树不多,大概也就两三棵,每棵有荫的树下都围着坐了十来个人,声势逐渐浩大,开始显眼了。我心里觉得不太妙,拉了拉周禹,想了想也拉了季文竹,把试题揣在兜里往跑道旁边走。刚在跑道旁边装模作样关心赛事没多久,就看见执勤的红袖章学生去把树下的人拦着,挨个记过。
周禹笑得见牙不见眼,季文竹目瞪口呆,好一阵才问我:“你想吃雪糕吗?我请你。”
我说:吃吃吃。
在路上遇见来给运动员买水的女体委单隽逸和男体委毛鑫的时候,我们三个手里都拿着一根花花绿绿的冰棍儿,说话时一张嘴,舌头也花花绿绿。我和季文竹舔着冰棍,看周禹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往前走,忽然被单隽逸叫住了。
怕什么来什么。要开始剖心谈想法谈感情了。
单隽逸说:“胡亚,今天晚上去看录像吗?”
学校东墙矮,不少学生都翻墙出去看录像。我和单隽逸也没少干过。之前有一次被教务处主任抓住,墙下黑灯瞎火站了一片被抓住的,主任开口就骂:“就你们这群毛头小子不着调,一天天吊儿郎当不知道混个什么劲儿!看录像!就你们还想当赌神?”带到办公室一看,一片男生里混着一个单隽逸,主任气坏了:“呦呵,万绿丛中还有一点红呀?”
只有校运会这两天晚上不上晚自习,教务处也对学生翻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祸躲不过,今天不去单隽逸也会再找机会。
我说:“行啊,去。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