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人间失格 陈沦</h1>
重重叠叠的人涌过来,看球赛。
准确说,是看陈沦打球。
陈沦的皮肤白到了极点,而他的眉目又是阒黑,仿佛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太阳。
直到所有人都看到,光晒在陈沦乌寂的眉眼上的时刻 。
那种明和暗的流转,是云渡过山,雪漫过江。
终于意识到,陈沦是黑暗的太阳。年轻,深暗,引力拉扯着所有人下坠。
闻见陈沦身上的戾气,像出鞘的剑,一定要见血。
陆满看见又一个人,被陈沦用球撞出淤青,陈沦还不肯停。
她皱皱眉,不忍看下去,转身走了。
陈沦慢下来,看着陆满走远。
球从篮筐里掉下,滚到地上,死了。
陆满在食堂吃过午饭之后,回教室。
这天的楼梯,被值日生拖地仿佛下过暴雨。
她在楼梯上滑倒,手心被栏杆上的铁钩划出一道深长的血口。
那一道口子像小孩张开的贪吃的嘴。但往外吐的不是口水,是红艳艳的血。
正往下走的张合看到这翻开来的口子,差点呕出来。
“要赶紧去医务室。”张合站地离陆满远了一点。
陆满白着嘴唇,往上走。“医务室关门了,我用我爸办公室的急救箱止血。”
张合的声音很遥远地传过来,“那我帮你去请假,这要去医院的。”
陆满点点头。
尖子班。
学生会老师叩门,问和陈沦走得近的许梁,“陈沦呢?”
许梁用手指指外面,“刚刚去陆老师办公室了。”
老师说,“把他叫回来,让他去和下一届学生会长做交接。”
许梁说好。他去办公室。
陆云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周边的地上是大大小小的血点,血已经变黑,变干,唯独形状灿烂像太阳。
许梁心上翳了一层乌云。
他推门。
四周岑寂。
陈沦婴幼儿一般吮吸着他的小臂,眼里阒黑。
陈沦抬眼看见许梁。
他松口,手臂垂在身侧,许梁看到他深重的牙印,混沌的红色血rou,仿佛战争。
陈沦像收起银白的餐具一样,擦去嘴角的血。
“我没事,你别担心。”陈沦低低说,他身后的晚霞在翻涌。
许梁的手心都是冷汗。
张合把假条递给陆满,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她的手,上面是规矩的绷带。“你包扎得很好啊,我还以为你会搞得一塌糊涂呢。”
“不是我绑的。”
“那是谁?”
“陈沦。”
打完破伤风之后,陆满回去上晚自习。
她对上于生的脸,他的脸色让陆满怀疑是他自己身上被划了一道,出了血。
于生低低地问她,“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开的。”张合很积极地回答,仿佛陆满不会说话。
下了课,外面有人在叩窗。
班里一阵sao动,许多人抬头,像一群鱼浮出水面,看着外面。
张合抬头,看见是陈沦。
陈沦拉开窗,递给她两罐小小的药膏,“帮忙给陆满。”
张合接过来看,看见一个上面写了伤口,一个上面写了手臂,又贴了他写的医嘱。
等陆满回来,张合把药给她,问她,“不是只伤了手掌,怎么还要涂手臂?”
陆满把校服袖子往上捋,把手臂抬起来给张合看。
张合低下头,看到一块浮在白手臂上的青紫。
张合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她压低声音,试探着问,“是陈沦弄的?”
“你真的想听我讲?”
“当然了。”
“那出去和你说。”
两个人去了顶上的楼梯间。
楼梯间很暗,偶尔有月光流动,夹竹桃的碎影照在墙壁上,影子的移动很好听。
陆满靠在墙上,花影照到她的脸上。
“那个时候,我很害怕。”
张合说,“那很正常,你流了很多血。”
陆满摇头笑了,“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在害怕我自己。”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念头,比如站在高处就想往下跳,烧开了一壶水,居然想把开水浇到手上。”
那时,陆满一个人,在Yinshi的办公室里,看着白皙的手掌上殷红的血口,看得好害怕。
她想像自己细软的手指伸进张开嘴的口子里,搅动。
想到这里,于是眼眶发热,身体也发抖,连最遥远的脚趾头也可以感知到心脏的紊乱。她作呕,觉得外面的晚霞都是她升华到天上的血。
陆满急着从急救箱里拿绷带,只要把伤口包住就不会有那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