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整整叁年的回忆,我们只留下了一张合照。”
第一支烟燃尽了,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中,姜宁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脆弱的烟嘴被力道折弯,颓然地躺在烟烬里。
“那天我回去时,你也出事了。”
再次抽出一支烟,她却只夹在指节间,没有点燃。
“对不起,雨瑶。我骗你说是朋友家里出事,其实不是朋友。是我喜欢的女孩突然和我道别,告诉我她要离开了。”
“下暴雨的那天,我失去了她。后来回来时看到你写的纸条,你只告诉我小猫在哪儿,却只字不提你自己的事情。我问了身边的人,她们说了你的事情,但不知道你去了哪儿。”
姜宁深吸一口气,“咔嗒”声后燎起烟纸的火焰在夜色中颤抖,
“然后,我看到了你桌箱里面的空药壳。”
程雨瑶垂下眼,揉了揉眼睛,低声道:
“对不起”
“是我应该说对不起在你需要的时候没有在你的身边。”
“后来连着几个月我的梦里都在下雨,一边是离开的她,另一边是缩在角落里哭到发抖的你。”
“对于她或许有机会的话还能再见吧。接下来我们都开始上大学,也要和你分别了。至少在今晚,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咸涩水汽卷着泡沫漫过远处的礁石,在沉默的浪声里姜宁一口口慢慢抽完那支烟,最后站起身来,看着她道,
“我们走走吧,散着步回去。”
程雨瑶也站起身,迟一步跟在她的身后。
海风在夜里像无形流淌的溪河,在逝去时拂乱发梢、也剥夺去一部分混囿的思绪。
姜宁的指尖依旧把玩着那枚普通的打火机,金属火轮发烫的温度熨在指腹,她望向人群已经几乎散离的沙滩,有片刻的晃神。
月光更亮了。
程雨瑶与她并肩走在浅滩上,低着头踢脚下的沙子。
直到出了沙滩,踏回水泥砖石铺筑的硬地面,夜幕的双子塔外灯火排排通明、车流不息。
她们停在护栏的路边,隔着一片沙滩眺望海。
在姜宁安静地耐心等待下,程雨瑶终于鼓起勇气,犹豫着开了口:
“我怕我的事情说出来,你会觉得恶心。”
姜宁说:
“但是这只是你的认为,并不是我真正的想法。就像我告诉你我是同性恋,或许别人会觉得恶心,但你不会。”
程雨瑶的掌心出了些汗,她不自在地掐着自己的手:
“我、我”
这个秘密她从未想过会和别人说出口,但她的确一个人瞒了太久,久到心里日日夜夜被纠缠到沉痛、麻木,却又无法放手。
“我喜欢我哥哥”
声若蚊呐。
姜宁清晰地听见了她呢喃似的低语,诧异却只占据了片刻。
果然,果然是这样。
在此之前她也偶然想过,这最不可能的可能性竟然是事实。
好朋友的温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明明同样是女孩,她在她的身边时也本能地想要主动去保护她。
姜宁也曾和程雨瑶打趣,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她,被她笑着岔开后在晚自习的走神时间里,没忍住又幻想了一会儿。
答案是未知,这个假设难以想象到那时她觉得或许只有等命运既定的排布,彼此才能知道结局。
但就在程雨瑶出事那天,姜宁第一次见到她的哥哥,在看到他抱起她离开时,她忽然不合时宜地觉得他们般配。
是的,般配。
一个正常人不可能用般配这样的词形容兄妹,这是很唐突失礼的感受。
然而那时他神色里掩饰不住暴露出来的彻骨怜痛,仅仅一眼便几乎能与他内心骇人的绝望感同身受。
那一瞬里姜宁骤然知晓,如果好朋友真的发生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与她一起,哪怕天上碧落,地下黄泉。
她折回时忍不住地想,只有作为哥哥才能爱到那么深吧?
她的好朋友,那个柔软的小女孩,只能被刺心刻骨地深爱,而这样的爱似乎只有她的哥哥给得起。
只是不曾预料到,她真的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想来也正常,被这样毫无保留的爱包裹着,无论哪种感情都很难再去以同样的热烈爱上任何一个人。
没有意外的神色,没有大惊小怪,她只是平静了然地点头:
“原来如此。”
“嗯?”
明明是程雨瑶说出口的秘密,却也是自己在出乎意料,
“你、你听到了吗?”
姜宁偏过头看她,目光里看不出任何嫌恶或者鄙夷的情绪,坦然道:
“听到了啊,我其实也大概能够猜到。”
程雨瑶见她淡定的反应,悬起的心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我、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