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吞噬锈红的落日,一如濒死的蝴蝶被乌黑的鸦类啄食艳丽到妖异的翅膀。
程危泠升起车窗,将呼啸的风声隔绝在窗外,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地图陷入思索。
后座前方的挡板将驾驶车辆前行的司机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陈松夜坐在座位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弄着手中的便笺。
或许是程危泠太过安静,在车内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陈松夜有些好奇地把头转向他所在的方位,问道:“你在做什么准备吗?”
“我在研究克拉拉家在的那块地方的地图。”程危泠一边回答,一边将看在眼中的街道走向和建筑排布全部记在脑中,“万一遇上鬼打墙,不至于走错路。”
“有什么发现?”
“说不上,只是有点奇怪,当时车祸发生的地点距离她家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道,刚发动车没开多远就出了这么惨烈的事故,她爸是磕得有多嗨……”
程危泠审视着地图上颜色各异的色块,目光游走过每一处细节,然后定格在其中浅蓝色的Yin影上。
“在去她家之前,我们先去一趟车祸发生地和附近的停车场。”
“好。”
陈松夜对程危泠的提议没有异议,她将自己的焦急掩饰得很好,仅有神经质一般轻轻抽动的指尖仍旧暴露出她内心的焦灼。
“你就这么放心和我走啊?不害怕?”
将路线迅速记完,程危泠收起手机,翻了翻搁在脚下的购物袋,确保便笺上写着的物品全都准备妥当,抬头的时候注意到了陈松夜的小动作。
程危泠的这一问倒让陈松夜一愣。
两人相识不久,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陈辞的庄园里经历了好一场兵荒马乱的逃亡,那时的程危泠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但展现出来的果决和靠谱,让被邪祟追杀的他们到最后硬是没有受到一点实质性的伤害。陈松夜想了想,比起上次,糅合了部分程见微碎片的程危泠在自保能力上无疑更上一层楼,有这座靠山在,对于她自己的安危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这样想着,朝程危泠淡淡笑了笑,“不害怕,还有谢谢你上次没有把我丢下不管。”
想起上一次的狼狈,程危泠耸耸肩,倒也没掩饰自己如今的转变,“当初要是一刀劈了那怨灵,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过这回可能没这么好搞定,如果你预见的在血雾中的鸟和我猜测的一样,就比较麻烦。”
“我觉醒能力的时间算不上长,但也看过不少诡异的东西,那样的生物我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也正常。那种鸟叫赤鹫,本是存在于上古时代的灵鸟,但因为被强迫吞食了魃的血rou,获得了不属于它的力量,变成嗜血的邪物。”
“赤鹫……魃?”
陈松夜没想到程危泠一点没有隐藏,大大方方说出了那些她曾在陈辞那里听闻过的隐晦词语,颇为诧异。
程危泠将她的表情看着眼里,语气中没有带上丝毫异样:“没错,就是那个在神话故事里能够驱散暴雨和洪流,每一次在人世现身都昭示着天下大旱的半人半神。”
“我知道女妭的故事,传说中她隐居在钟山,曾为了救凡人于灭世洪水而入世……但在后世却被塑造成干旱的始作俑者,被人们所恐惧的僵尸就是承袭了她部分血脉的后裔觉醒所成。”
“是啊,救了那么多人,结果却没落到什么好下场。”程危泠嘲讽地冷笑一声,“不过人世流传的古籍中记载的僵尸并不完全准确。有着女妭血脉的少之又少,大部分僵尸多是因为怨气过重且停灵不当所形成,力量微薄,且存在不了太长时间。真正的女妭后裔,只会在Yin年Yin月Yin时诞生,自一降世就拥有游尸活动自如的能力,赤目獠牙、天性嗜血又畏惧烈日是最显着的特征,即使是被杀死,残骨也可深埋地下万年不化。”
“……”
处于震惊中的陈松夜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接话,却只听程危泠语气轻快地笑道。
“怎么,怕啦?”
陈松夜摇头,若说方才是程危泠的一部分自白,那么传说中Yin森可怖的魃对照到面前莫名给人以可靠感的程危泠身上,她是真的觉得一点不会害怕。
程危泠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松夜一眼,移开的视线扫到车窗外呈现的街景,话题一转。
“快到了。”
道旁的路灯坏了大半,仅存的几盏灯光幽暗,未能驱散顺着狭窄道路向远处延伸的、深不可测的黑暗。
无人扫去的厚厚落叶在脚下嘎吱作响,道旁的房屋像是无人居住,在黯淡的光线下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色,黑洞洞的窗并没有被入夜后的灯光点亮。
陈松夜手中捧着一根点燃的白烛,烛身上刻着在车祸中丧生的克拉拉父母的名字。在微风中,烛焰微微晃动,当她走过这一段街道的时候,明黄的火焰染上诡谲的幽绿色。
程危泠一手握着刀,跟在陈松夜身后十余步的距离,同她一道往前走。
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不知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