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见到陈松夜,程危泠不禁想到当初在唐人街遭遇的一切——和自己相貌肖似的陈星,还有与旧相识同名的陈辞,再到突然找上门来的陈松夜,他总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这些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绝非看上去那么普通,但偏偏当前并不是纠结这些的好时机。
程危泠没有在他人伤口上撒盐的习惯,因而对拉维的过往均从对方主动谈及时才得以大致了解,只知道家世不差的拉维过得这么落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陷入这孤注一掷的爱情。他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完全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陈松夜和拉维会扯上关系,在看到陈松夜递过来的一张合影时,这种漂浮在半空的荒谬感落了地,带上真实存在的沉重。
照片中的金发少年和黑发少女年纪相仿,青春洋溢,虽稚气,又显得十分登对。
拉维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很多,只有14、5岁的样子,站在秋千旁微笑着,从满含笑意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程危泠从未见过的轻松明快。而他身前坐在秋千上的陈松夜也不是如今所见的Yin郁瘦弱,那时候的陈松夜脸上甚至有些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颊边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有着每一个普通少女应有的明媚温柔。
目光从照片上抬起,重新落到坐在面前的陈松夜脸上,程危泠在不到十分钟到短短时间里,听完了由她亲口概述的过往。
陈松夜和拉维相识在拉维家族资助的一家孤儿院,隐匿姓名在孤儿院做义工的少爷与流落异国的孤女相恋,在高高的院墙之内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年,直到恋情被发现,捅到了拉维父亲那里。生活在另一阶层的父亲不过将慈善视作顺手的施舍以及偶尔的谈资,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竟然堕落到和贱民相爱,勃然大怒之下直接动手将二人拆散。但并非年长者想象中的青春年少荒唐事,从不违抗父亲的拉维是认真的,甚至第一次选择了反抗。
势单力薄的少年人没有扞卫爱情的能力,却也在家族的强压之下从未低头,这样的僵持结束在陈松夜被弄瞎了双眼之后。在恋人的性命作为威胁之时,拉维最终无奈妥协,接受了陈松夜被安排送走的结局。他放弃了这一段发生在青葱年少之时的惨烈爱情,与此同时也放弃了作为上层人享受特权的生活,孤身前赴异国他乡,靠自己的双手过着清贫的生活。
“你被送走后呢?又怎么来了这里?”
程危泠将照片递还给陈松夜,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随身携带的钱包。
“我被他父亲送走后,过了一段很窘迫的日子。一直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积蓄,眼睛又看不见,只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靠做一些没人肯做的工作活着。在那个国家,穷人总是很难善终,我被安排在一个破旧医院的停尸间看守遗体,除了工作,那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活人会和我往来,朝夕相处的都是些死得硬邦邦的尸体。我反正看不见,倒也不觉得害怕。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我能够再次视物。”
陷入往日的回忆,陈松夜的面色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忧郁。
“一开始我只能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形,后来慢慢能够看清,原来那些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的,就是冻在冰柜中的死者。我能看到他们,并且能和他们交谈,在一些力所能及的地方了却他们的遗愿。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下去,薪水虽然微薄,但也勉强够养活我自己。再后来,我遇到了陈辞,他说我通灵的能力可以帮他做事,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我答应了。”
“这之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陈辞带我来到这里,我帮他做事,他供我上了盲人的学校。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拉维也在这里,我没敢去打扰他,毕竟,我现在还不如当年,一个瞎子,累赘罢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松夜露出一个苦笑。
“我就这样偶尔远远地观察他,看到他过得还不错,觉得自己选择不与他相见也没错。但是就在昨天,我突然失去了对他的感知,我担心他出事,才来拜访你,想问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原来觉察到异常的并非自己一人,程危泠起身,走到书桌前取回被书盖住的便笺,又坐回陈松夜对面,将纸条递给她。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今天回来的时候,房间里有一张留言,说让我帮他去上面写着的地方送东西。你看看这张便笺有没有什么异常?”
陈松夜接过递过去的便笺,在指尖触及到纸张的一瞬间,脸色骤变。
看到她露出这般神情,程危泠知道陈松夜一定也和他一样,感应到了附着在纸上的死气。
“你也感觉到了?这纸上沾了死人的气息。”
陈松夜握着那张便笺沉默了好一会儿,凝重的脸色渐渐浮上一层迷茫,程危泠听到她有些疑虑地说:“不光有死气……还有一丝,很难发现的妖气。”
“妖气?”程危泠狐疑地回问了一句。
陈松夜细细摩挲着便笺,应道:“没错。当我触摸到这张纸的时候,我看到一大片深红的迷雾,还能听到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好奇怪。你说纸上的字迹和他的字一模一样,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