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的丧仪很隆重也很平静,毕竟最大的太子党吕相跪得那么利索,大家都是成了Jing的狐狸,看在各家门口禁军的面子上,太子废为庶人真真是皇恩浩荡,至于又一位萧太后的垂帘听政那叫循规蹈矩不废祖宗法度。
天已经变了。
还顾得上真情实感伤心的恐怕只有新登基的小皇帝,但就是姬溟,可以伤心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他从前最不喜的礼法拘束如今要一板一眼地执行,吕相每天抱过来的折子总是答不对,母后每杀一个人都要问他可不可为何可,还有见缝插针地过来打机锋的臣属……
姬溟瘫在深夜的长案前,忍不住想起他十四而冠东宫听断的皇兄,想起那无可挑剔的姿仪,永远从容的声线,十六岁被赶鸭子上架才学看奏对的皇帝在心底无声地咒骂该死的世道天命,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尽职尽责的暗卫自隐匿处现身把人轻轻地抱上床,除服擦脸极其熟练,显然是做惯了的。他盯着那张稚嫩的睡颜,有点想叹气,又忍住了,他清楚自己不该有过于丰沛的感情。
何况小皇帝还有的忙。
先帝的丧礼过后紧接着是新皇的登基和皇后的册封,太后的一道懿旨径直指了自己的侄女,姬溟毫无异义,总有一个萧家姑娘是心照不宣的凤命。他早先把萧云当预备嫂嫂敬重,现在换自己娶回来也不过是敬重而已,谁让他从前满心是当个闲散王爷逍遥天下,顺便终身不娶来祭奠自己那永不能出口的妄念。
拖到十六岁都没定亲的他对女人毫无概念,桌上的红枣桂圆糕刺了一下他的眼,他的合卺酒喝得又快又急,一下子就烧上了脸,盖头底下的姑娘人如其名,仿佛云端仙子,连笑声都像玉碎凤鸣。
姬溟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要同你说好,我有…有…有心上人了!”
萧云笑得更大声了:“我…我也要同你说好,我…也有…有…有心上人了!”
“真的?”姬溟的眼睛含着一汪醉酒的朦胧,却亮得像天上最明媚的星辰。
“真的。”当年打马游街的状元郎从萧云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没想到新帝如此不胜酒力,引得她也想放纵那一丝醉意。
“那很好,现在你可以想着你的心上人,因为我已经忍不住想我的心上人了。”姬溟红彤彤的脸蛋上写满严肃,“你现在是我的皇后了,我不能让你吃亏。我们都有心上人,这就很好。”
萧云有点喜欢自己的丈夫了,她没说话,姬溟只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口:“我们还结发吗?我有点后悔和你喝合卺酒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醉了,但好在醉后的人是可以失态的,他分辨不出萧云的情绪,世家子弟个个是搅风动雨的高手,他只敢借着酒醉放肆一下,“ 我好想去见他。”
比他还要年轻一岁的少女露出一种称得上慈爱的神情,“不,你不可以去,至少今夜不可以,你要想想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的大婚,你现在去看谁就是在害谁。”烛光把她的面容映得温暖又可靠,“睡吧,后天也是个吉日,你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结发。”
她把人哄上床,觉得姑母说得没错,这着实是个要人命的小家伙。
然后她就看到了小家伙因为闭得太紧而颤动不已的双睫。
萧云无奈得简直要笑起来,“放松,我又不会强暴你。”她和衣躺下,预见了自己的皇后生涯的崎岖坎坷。
啊,姑母,这是什么糟心的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