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沙发上陪家人看了会儿电视。周念看出外婆对迟则安的态度虽然不算特别亲切,但是这与她本身的性格有着莫大的关系,她原本就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表现得多么热情。
中途轮到迟则安去洗漱,杨新筠压低声音问周念:“你最近有没有去看方家阿姨?”
“有时间就会去的。医院给她新换了一种靶向药,治疗效果还不错,应该比之前预计的结果要好一些。”
杨新筠又问:“那你和淮晏都说清楚了的?现在有男朋友了,不好再跟人家牵扯不清。”
周念弯起眼笑:“说清楚啦。”
“那他……”杨新筠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会不会介意你去医院探病?照理说这样是不太好,但毕竟方家……”
周念心领神会地说:“没事呀,我早就跟迟哥说了,还是他劝我可以多去看阿姨的。”
听起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杨新筠这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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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雨过初晴。
送走了周念和迟则安,徐向亭也顺便载妻子和丈母娘去绣品街。
“妈,你觉得那男孩子怎么样?”大姨从副驾回过头问。
杨新筠说:“第一面哪里看得出来,倒是念念变了很多。”
大姨赞同地点头:“好像开朗了些?”
“她昨天说起苏绣的样子,你们看见没?”杨新筠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和蔼的笑容,“姑娘长大了,变样了。”
以前的周念,在生活里总是安安静静的。
明明绣工在年轻一辈里还算优秀,可每当被人问起与苏绣相关的话题,周念从来不会像昨天那样正面肯定自己的能力。
去燕都的半年里,女孩儿的外表和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恋爱了,而且还沉醉在一场美妙的爱情之中。恋爱让她的眉眼间染上了娇羞的色彩,还多出了一份沉着的自信。
杨新筠望向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虽然她还是嫌迟则安皮肤太黑,而且也看出他吃不惯苏城菜,这都让杨新筠有些微妙的不满。
但是他能让周念变得更好,周念和他在一起时是开心的。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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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粤城,天空湛蓝如洗。
周念穿过一条长廊,跟随工作人员进入了等候的宴会厅。宴会厅里坐满了和她一样从事传统工艺行业的男男女女,大家聚在这里等待一小时后就要出炉的评选结果。
今天是第七届全国工艺美术Jing品展的闭展日,宴会厅楼上的会议室里,来自全国的工艺美术大师,正在紧锣密鼓地商定今年获奖的参展作品。
宴会厅里空调开得太足,周念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条披肩。
柔软的丝绸披肩放在包里只有一小团,抖开之后能看见上面绣着一幅Jing美的铃兰图案,这是周念母亲去世前留下的作品,她将它披在肩上,隔着单薄的旗袍感受到了温和的暖意。
坐在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轻声问道:“小妹妹,你是绣师?”
周念那条披肩上的刺绣是最典型的苏绣针法,别人能认出来也不奇怪,于是她便朝那位妇女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算半个同行了,我是做蜀绣的。可惜呀,现在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不多见了。”说着说着,中年妇女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周念无声地叹了口气,放眼望去,整个宴会厅里像她这样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屈指可数。眼角长出细纹的中年人与白发苍苍的老人,无形中象征着传统工艺行业的日薄西山,在宴会厅里直观地展现了出来。
中年妇女又问:“你的参展作品是什么?说不定这两天我还看过呢。”
周念回答说:“是一系列的作品,叫‘因为山就在那里’,年映春苏绣艺术馆选送的,展位号应该是……”
没等她说完,对方就先惊呼一声:“哎呀,我记得我记得。”
她这一声没有控制音量,相邻几个座位的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中年妇女来了兴致,指着周念对他们说:“苏绣馆里那十幅山水绣品,你们有印象吧?”
大家纷纷看向周念,显然不曾料到那组作品的绣师居然如此年轻。
周念被他们围观得不好意思,她拉了拉旗袍的下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众人眼中的惊喜。
这几天展位前经常会有前来参观的人群聚集在她的绣品前啧啧称赞,周念昨天还接受了一家电视台的采访,在镜头前介绍她的创作灵感与刺绣心得。
所以那十幅绣品会受欢迎,周念其实心里有底。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竟然在同行之中也能引起关注。
周念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默默地想,这难道会是一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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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高速路口时,迟则安看了下时间,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已经是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