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113 有借有還</h1>
「所以啊,今天下午裁縫和姜暖雪會來家裡。我打算送她一件裙子,花你的錢,這樣可以嗎?」
在寬敞的座車內,閔允程嘆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撐著太陽xue,依靠在椅把上,袖口上的寶石袖釦,閃過一絲絢爛,「嗯。」
接下來,桑棠又開始不痛不癢地提了些瑣事。例如,早餐之後她做了什麼,看了什麼——她最近很喜歡待在溫室裡,弄些花花草草;昨天開始讀《安娜·卡列尼娜》,自己做甜點,喝薄荷茶,「好無聊啊,閔允程。」
女人慵懶的語氣,聽起來,居然和他有幾分神似。
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他們朝夕相處,連帶習慣也變得接近了。
「都是我在說話,」隔著手機,她仍是喋喋不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不會。」閔允程淡淡地笑了,「很開心。」
「啊?畢竟我,是第一次真的跟別人交往。談戀愛的人,平常都是在做什麼,我也只是道聽塗說??」
他可以想像,此刻的俞桑棠大概正待在諾大的起居室裡,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穿著拖曳到地上的長裙,拿著手機和他說話的模樣。
但他還是不習慣這樣親近自己的俞桑棠。
「我也是。」男人的語氣變得無比溫柔,「所以,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桑棠吶吶地囁嚅著:「那??你今天什麼時候回來呀?」
他按著胸口,嘆息地笑了,「今天大概會晚一點。有事要跑一趟。」
「喔,那我不等你回來吃飯了。」她哼了一聲,「啊,但我晚上想看電影,可以借你的房間嗎?」
因為工作需要,閔允程的房間裡,有整片的投影牆,和媲美戲院的音效設備。
但桑棠那樣說,簡直就像在對他說,今天她會等他回來。
這幸福,很甜,甜得讓他的心一陣絞痛。
「嗯。」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被緊緊攥住的胸口,突然因為她的一句話而鬆懈下來,「好。」
和桑棠結束通話後,閔允程閉上眼睛,緩緩靠向椅背,「還有多久會到?」
今天負責接送他的司機,並不是平常的馬叔,而是另外找來代駕的司機。
司機拘謹地看了眼導航螢幕:「大概一個小時。」
導航預定抵達地址,顯示為一間療養院。位於相當偏僻的山區,以茂密的樹林環繞,途中還經過幾處塌落的土石坡地,道路又小,只能容一台車單向通過,但幸好途中並沒遇到對向的來車。
車駛進陳舊的大門,沿排高聳的鐵欄杆矗立著,爬滿綠藤,猶如陰森的監獄。
閔允程獨自下了車。
這裡的建築,清晰可見歲月痕跡,尤其是後方水泥建造的煙囪格外顯眼。
滲出裂縫的紅磚牆,被常春藤密密麻麻地覆蓋著,走廊幾乎不見陽光,透著一股陰森的涼意。
院長領著他,走過空蕩蕩的長廊,腳步聲拖沓著,連帶說話的語氣,也死氣沈沈,「患者這陣子情緒很不穩定,自殘行為最近越來越頻繁,有好幾次,差點傷到我們的人員。為了避免患者傷害到自己,所以替他注射鎮定劑控制。」
閔允程相當平靜,「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不,關於這個??我們還不是很確定。」院長沈yin著,「前陣子恢復地還挺不錯的,比剛送過來時穩定很多,看護還讓他看了電視。」
「電視?」
或許,是看到關於那場晚宴的報導,看到他和桑棠——刺激到他也說不定。
閔允程站在房門口,周遭靜悄悄地,一切死寂。他看著左手的袖釦,那曾經是屬於他兄長的物品。
他打開了門。
房裡瀰漫著食物、藥水和腐爛的臭味。
「剛剛才注射過鎮定劑,現在睡著了。」寡言的看護站在一旁,收拾著東西。
閔允程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透過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他勉強能從黑暗中,凝視那男人悲慘的處境。
閔敬陞躺在病榻上,剃得很短的頭髮,早已全白,痛苦而扭曲的臉龐上,有半張臉爬滿了觸目驚心的猙獰傷疤。
他歪斜的嘴,嘶嘶地發出了混濁的呼吸聲。
在陰影中,他正在垂死掙扎。
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去死。
但每一次,都被閔允程阻止了。他花了無數的金錢,找最好的醫生、看護和療療設施來照顧他,把這個想死想得快瘋了的男人,無數次地從鬼門關裡給拖了回來。
想死,沒那麼容易。
「我不是說過嗎?」
當看護悄悄地離開,把門關上之後,閔允程低下頭,淡漠的臉上,勾揚起一抹殘忍的微笑,「以後,全都會還給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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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謝謝妳!」姜暖雪一走進玄關,立刻撲上來緊緊抱住俞桑棠,「謝謝妳沒事!謝謝妳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