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夏柯门开到一半就按住门框,有一个人趴在桌边,已经睡着。因为怕冷,肩膀缩着,像一只缩头缩脑的小企鹅。
夏柯看得好笑,就靠着门抱手臂等那个人醒来。
周旻旻就像背后长了眼睛,脑袋上只接受“夏柯”信号的无形天线一转,睡意朦胧爬起来,嘴里已经叫上:“学长……”眼还没睁开呢,嘴角先笑上:“我听出你的脚步声了。”
他到哪都想睡,别人或许当他是年纪小,十七岁,正是一天到晚缺觉,睡不够的年纪。夏柯却知道,都是累的。课要上,义工要做,法院要实习,成绩不能拉下,还要学生会和他们法学院的活动要兼顾,怎么能不累,怎么能睡得够。
夏柯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他翻出杯子,走到宿舍外面给周小同学接杯热水暖手:“怎么过来了?”
周旻旻捧着他给的杯子,小心翼翼又新奇地捧着,好像拿到什么新奇东西,又像捧着一只雏鸟。他单手捧着杯子又忙不迭去拿一个背包:“学长我来给你送零食大礼包!”
“啊?”
那个塞得鼓囊囊的背包里都是各种口味的pocky和rou脯和鱼干和口香糖。
周旻旻朝他眨巴眼:“学长你不是终于下决心要戒烟吗?”
夏柯奇怪:“你听谁说——”他忽然悟了,一推开门:“马德新!”
隔壁老大正叼着一根粉红粉红的草莓味pocky路过,看见他就干笑:“老夏,嗨,你看这天气可真好!”
周小同学很受伤:“学长你没想戒烟吗?”
“不是。”夏柯诚恳地和小同学交心:“我不是,意志力不行么。不是没戒过,大二大三那阵,每天发愁怎么戒烟。”
周小同学目光如炬,小声嘟囔:“要说别人意志力不够我还信,要说学长你意志力不够,那就是骗人。”学校Cao场标准跑道一圈四百米,自入学以来夏柯每天跑二十圈八千米,风吹雨打,从无间断。
夏柯一瞬间想到,也许他真的,从没认真想戒烟。
周小同学看他恍惚,颇有些幽怨地引用:“香烟燃烧的烟雾中含有三千八百余种化学物质,已知绝大部分对人体有害,其中有9大类40种致癌物质。而心血管疾病死亡人数的30-40%由吸烟引起……”
“打住打住!”夏柯怕了他:“我再考虑考虑,乖,啊。”
周小同学抱起背包放桌上,一脸认真:“学长,其实很简单。你看我把我的零食分一半给你,你把你买烟的钱给我,不给我也行,总之你想抽烟的时候吃零食就行了。”
说完还附送一个周旻旻牌笑容。
眼睛闪亮,唇角扬起,好像整个世界都会随着他的笑明亮又灿烂。
“忘了告诉你,我鼻子很灵的,一支也闻得出来,你今天一定又抽烟了是不是?”
从小跟他关系好的姐姐们一看到他笑就忍不住想捏他的脸:“天啊好可爱!”
但是夏柯只揉他头:“行了,回去上课。”
周小同学蹦蹦哒哒走了,隔壁老大马德新老干部似的捧个茶缸,在四楼眺望小朋友走远,感叹万千:“走了个商师弟,来了个周师弟。哎我说老夏,你是哪儿特别与众不同天赋异禀,深受师弟们喜爱啊?幸好这是师弟,这要是师妹,嘿嘿嘿……”
隔壁老四也吃着周小同学送的零食,跟老大狼狈为jian,一唱一和。
夏柯语气一肃:“老马。”老马同志手捧茶缸呈戒备状:“你要干嘛?”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夏柯特别推心置腹:“昨晚你打牌输那三十块钱,是因为你们老四作弊。”
老四拔腿就跑,老马“嗷”地追上去,追进寝室给他来了个泰山压顶:“与无产阶级为敌,从无产阶级的口袋里偷钱!你这就是反革命!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就是颠覆国家政权,我代表红旗消灭你!”
夏柯该笑,却笑不起来,最后只对着桌上那堆零食坐着。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到某一天,夏柯果然中午又收到短信。一条地址,加两个字:打车。
他叹口气,到校门外坐上出租,到地方是个火锅店。喧喧闹闹,一股火锅店的锅底味。
夏柯说了名字,收银台管事的是个女孩,熟门熟路引他进包厢,脆生生地笑:“安叔叔一个人来了好一会儿啦,我们还说等谁呢,是不是个大美女——没想到是个男的!”
夏柯就摸摸鼻子。
宽敞的包厢里只坐了一个人,满桌的rou菜,羊rou吃了一半,当中一个红油锅,滚着辣椒花椒,一看就让夏柯胃痛。
他坐下数落:“合着您请我吃饭连鸳鸯锅都不点一个。”
安副院长正襟危坐,吃得微微出汗。于是外套早搭椅子后背,衬衣袖子挽上去了,领口扣子解开一颗——别的学生可看不到他露这么多rou。他捞一筷子rou放碗里,吃麻辣锅都能吃出一身的风度翩翩超然出世,俨然在油烟里修成了仙。听见不和谐的声音,眼风都不带扫一下,不怒反笑:“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