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山池别苑,游鱼闲逸,一支柘木矢乍然坠落,惊得鱼群奔窜,水面波荡。
&esp;&esp;“小公子莫不是把壶认成了湖?当真童趣!”
&esp;&esp;慵懒的声音,笑似银铃,引得投壶的孩童涨红了脸,无地自容。
&esp;&esp;水榭之上,众人神色各异。
&esp;&esp;名士高人笑而不语,贵女和公子们护着体面,不露声色。唯有阿谀奉承之人,随着调侃大笑起来。
&esp;&esp;“曹公老来得子,怎是这般痴傻?莫不是抱错了孩子?”
&esp;&esp;“逆天行事,必然招祸,气数将尽矣!”
&esp;&esp;孩童眼中噙起泪花,攥起一旁黄衣女子的衣袖,躲到她身后:“阿姐……”
&esp;&esp;黄衣女子听得出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
&esp;&esp;她的父亲曹孝祥是右相孟怀仁的知己好友,如今孟怀仁失势,父亲遭受牵连,不止官职明升暗降,性命还堪忧,谁也不敢为曹家出头。
&esp;&esp;更何况调侃之人乃是华阳郡主郑宣玉,与公主交情匪浅,现在又身处公主府,在公主举办的宴席上,她与弟弟注定被孤立。
&esp;&esp;不过她仍然不恼,瞟了眼远处回廊,随手拿起一支柘木矢。
&esp;&esp;“铮”的一声清响,周遭静默了。
&esp;&esp;柘木矢正中壶口。
&esp;&esp;团扇懒懒地摇着,郑宣玉端详起眼前女子的投壶风采,只见她接连三矢,稳发稳中。那份信手拈来的从容与谙练,足见得是个投壶的高手。
&esp;&esp;只是,以前赴宴多次,却从未见她露过这一手。
&esp;&esp;似在无声地扳回自家气势,又似其他意图……
&esp;&esp;真是有趣!郑宣玉勾唇一笑,身子不由得微微倾前,看得更加仔细。
&esp;&esp;女子双手各执一支柘木矢,转过身去,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双矢向后抛去,齐齐地落入壶中。恰逢此时,一道沉静的温柔声音传来。
&esp;&esp;“心Jing手斯应,百发皆贯耳。这一式背投双矢当真是Jing妙绝lun!”
&esp;&esp;众人闻声纷纷施礼。
&esp;&esp;女子暗暗深呼吸,以最端庄得体的姿态福身行礼:“令溪拜见公主。”
&esp;&esp;原是如此,郑宣玉一览了然。
&esp;&esp;公主府毗邻皇宫。每逢宫中举办夜宴,公主府都会在白日设雅集宴,既款待远道而来的勋贵与清流,彰显一国公主的雅量气度,又给了京中权贵维系交谊的契机。
&esp;&esp;自然,这也是曹家的机会——唯有得到公主庇护,曹家方能躲过这场灭门之祸。公主是寻求生路的唯一希望。
&esp;&esp;她看得清楚,公主亦是洞若观火。
&esp;&esp;“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esp;&esp;冯徽宜轻轻抬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曹令溪的身上。临近及笄的年纪,一袭杏黄衣衫,几支珠钗点缀发间,既不张扬,又不失灵秀气。阳光一照,令人眼前灿亮,恍若春和景明。
&esp;&esp;“此局可有彩头?”冯徽宜问。
&esp;&esp;曹令溪回答道:“燕饮有射以乐宾,以习容而讲艺也。能得公主与诸位赏鉴,便是最好的彩头。”
&esp;&esp;一双眸子蕴含明睿的光,眼神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esp;&esp;冯徽宜颇为欣赏:“便将宫中新制的琉璃玉壶赠予曹姑娘。”
&esp;&esp;一瞬的落空,深埋心底。
&esp;&esp;“谢公主赏赐。”曹令溪的回应依然恭谨得体,看不出异样。
&esp;&esp;冯徽宜收回目光,走向主位。与此同时,侍女向曹令溪奉上琉璃玉壶。
&esp;&esp;周遭那些或明或暗的排挤目光悄然退散,可曹令溪清楚,自己的处境并未改变。这方玉壶虽然贵重,但无特别之处,换作是旁人,亦是如此赏赐。
&esp;&esp;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公主从不干涉政事,也从不参与前朝纷争,更不会冒险庇佑与皇后作对之人的女儿,但,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esp;&esp;她的视线不由得移向主位。公主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谁的身上,温柔敦厚的面貌看上去一视同仁,了无城府。
&esp;&esp;她忽然没底,惴惴不安。
&esp;&esp;雅宴继续,蝶舞花间,众人投壶捶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