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还跟父亲打电话,讲这次升学摸底考,自己拿了年级前十,分去a班!是尖子班!
    江卫东很高兴,说,要给他买球鞋,等跑完这单,就带他去买,就买他心心念念的那双。
    “嫂子,节哀……昨晚,本来不是老江的夜班,是他自己临时跟人调的。他说……想多拿点夜班补助,好带儿子去买鞋,我们也……”
    后面的话,江向阳听不清了。
    声音,也消失了。
    母亲的呜咽,周遭的杂音,顷刻间,都退了回去。
    他盯着病房里,那道被床单裹住的,白色的轮廓……
    江向阳贴着墙,一寸寸的,滑坐到地上。
    时不悔看着角落里,那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无声的,揉了揉他发顶。
    梦境,再次扭曲。
    这一天,是江向阳十五岁生日。
    他坐在教室里一言不发,周围同学都在打闹着,只有他,埋着头,正在刷题。
    墙上,贴着“距离中考,还有30天”的字样,同桌拐了拐他胳膊。
    “诶,江子,你今天生日过不过啊?阿姨做饭是真的香,什么时候的,再让我们去你家搓一顿呗?”
    旁边一个男同学,也搭上了他肩膀,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阿姨好久都没来给你送饭了,能不能让她改天来一趟,给我们也解解馋啊!”
    江向阳没说话,手中的笔,还在不停书写着。
    班长拍了拍那两人的头,示意闭嘴。
    “下节课老师要用器材,走,你俩跟我去搬搬。”
    时不悔站在教室门口,那三个男生从他旁边路过时,交谈声,传到了他耳中。
    “啥情况班长,你刚刚让我俩别讲话,是不是有什么……”
    班长瞪了他俩一眼,“就你们话多。”
    他回头,看了看还在刷题的江向阳,又转过来,压低声音:
    “江向阳他妈妈,肝癌,晚期,已经进医院了。”
    “那他爸呢?”
    “没了,你初二才转来的不知道。”班长默了默,“咱们军训那会儿,他爸……就没了。”
    那男生,从兜里摸出几个硬币,“我这周,就剩五块钱了,班长,要不咱们给江向阳组织个捐款活动?”
    “班主任找他聊过,他不要。”
    “那……”男生挠了挠头,“我让我妈请客的时候,多去他家饭馆照顾照顾?”
    “你蠢啊!他妈都进医院了,饭馆谁来开?”同桌偏头看了眼,随即压低嗓子,“就算开着,肝癌,你敢吃?”
    “走了走了,赶紧搬器材,马上上课了。”
    三个男生推搡着,往器材室跑去。
    江向阳的笔,停了。
    他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时不悔一个人,可在梦里,他看不见。
    下课铃声响,班上同学都成群结队地,往食堂冲去,只有江向阳孤零零的,收拾好书包,走出校门。
    病房里,他用最后十块钱,给妈妈打了一份病号餐。
    “阳阳,最近在学校还好吗?”
    江向阳笑着,跟时不悔记忆中乐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渐渐重合。
    “好着呢妈,你快尝尝,今天医院煲了排骨汤,我看着挺新鲜的,就打了份。”
    “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嚯,我们学校食堂下午包了饺子,白菜猪rou馅的,我一个人干了三碗,他们都让我住嘴,快住嘴,给他们留几盘!”
    江向阳讲得绘声绘色,手上,还在给妈妈盛汤。
    周瑞琴苍白着脸,扯出一丝微笑,“好,好,咱们阳阳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些。”
    “妈,快尝尝,好吃我明天再给你打!”
    周瑞琴舀起一勺,可刚送进嘴里,就立马咳了出来。
    江向阳赶忙上去给她顺顺背,边拍边哄着,“妈,慢点喝,我又不跟你抢。”
    周瑞琴现在瘦的,只剩下层皮兜着,一笑,面颊便凹了进去。
    “阳阳,你马上要中考了,安心学习知道吗?妈妈这里,都好,都好……你别挂着啊,听话。”
    江向阳的眼睛里,已经悄然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背过身迅速揩了揩,再回头时,又是那副灿烂笑脸。
    “行,妈,等着收你儿子的重高录取通知书吧。”
    “好……妈等着。”
    江向阳给她餐板擦了擦,带上垃圾,这才背起书包挥挥手。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阳阳。”
    “知道了!”
    江向阳跑得很快,时不悔刚出医院大楼,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路边,从校服里掏出只剩下半截的馒头。
    连水都没有,他掰着,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
    眼泪,无声地砸在手背上,十五岁的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懂事了。
时不悔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