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声音一离口,在六个平面上轮流碰撞,传回人的耳朵时,像是鼓满了风,变得很远,且膨胀。
李晟寒每次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那么不真切,台下臣子的声音也那么不真切。曾经只有林烨白会高昂地镇住大堂的回声——他的声音传回,像是钟声。
“无事退朝。”
他懒洋洋地开口。殿下稀稀拉拉几个人,皆年近花甲。
“皇上——”一名老臣鼓足勇气踏出,“皇上,您真的要这样下去吗……”
眉峰一挑;“有何不可?知道宫里有个新ji,众爱卿不轮流品尝过了?这种生活不正是你们想要的?”
老臣脸涨得通红:“臣没做过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这些人心术不正,沉沦其中竟连早朝都不上了,这难道不是对陛下的挑衅吗?”宫里大臣都知道,李晟寒所谓新ji就是宣称已经死去的林将军——这无非是在告诉别人忤逆自己的下场。
“陛下……”剩下几位老人也忍不住了,缓缓上前。
“陛下这么做,自有陛下的道理。”韩吾道,他是唯一在朝上的青年人。此刻他的狐狸眼尾往上勾起,将表情藏于宽大的朝服后。
“韩爱卿倒是识时务……”李晟寒一下下敲着龙椅,随后摆摆手:“行了。朕知道海宴河清,国泰安民。退朝。”
老臣们似乎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他出了大殿,踩进轿内。
阳光的温度撒在棚顶,轿内很温暖。
今天的天应该万里无云。湛蓝得像湖泊。
“陛下,您要回宫吗?”
“……回去吧。”他回过神来。
轿子不断晃着,他过了会儿才说:“现在是大夏几年?”
“大夏十五年秋了,陛下。”轿外传来声音。
“十五年……”他喃喃道,“把那个孩子抱过来。”
天很蓝。蓝得很空旷。
林家军重振旗鼓,将要出战。自从叛徒被查出后,将士们突然纽作了一股绳,林将军改了作战方式,他们重拾信心。
在这场战斗的七日前,人定初,林烨白看着眼前人深深的笑意,大脑竟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同眼前这个男子……同李晟寒……
只是他觉得,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感到对方倾注了前所未有,汹涌澎湃的感情,如同巨浪席卷整个身心。他无法,也不想推开。
“为什么不说话?林少将。”对面的眼神里又充满了委屈,“你讨厌吗?”
林烨白摇头。对面咧嘴一笑。
他下定决心。无论刚才怎么失神,那不过是太疲惫的缘故。他推开李晟寒,擦了擦嘴角,“我……我去另个帐篷睡。”
李晟寒眼神一沉:“为什么?”
“段兄,”林烨白叹了口气,正色道,“你闹得太过分了。这次陪你闹过就够了,谁能确定你之后会做什么?”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被身影挡住了。李晟寒的手指缓缓搭上他红肿的唇,轻轻摩擦:“林兄……”那股呢喃电得心口有些酥麻。
林烨白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翻,“到此为止。除此之外,做什么都可以。”
李晟寒木木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又抬头,不知为何林烨白仿佛在他眼中看见了水雾:“什么都可以……那我不吻你了,你还睡在这里,可以么?”
“这么多天了,我还陪着你干什么?”
“我……我怕黑。”李晟寒嘟囔道,“我小时候被我母亲关在门外差点走丢,我就害怕了。”
林烨白简直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他今天太奇怪了,明明白天还那么果断地杀人,晚上却说怕黑。
“那我不灭蜡烛。”林烨白放开手,李晟寒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没人陪着我,我会惊醒的……”
“你以前难道都要人陪着睡?”
“有啊,都是一堆女人陪着我。”
林烨白哑然,又懊恼到自己为什么要和他争论这个问题。不就是不睡在帐篷里么?
“那你找其他士兵。”
“他们会带坏我的。”
你还需要带坏么?林烨白心里嘀咕道。
李晟寒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衣袖,眨眨眼:“留下来吧,求求你了,林少将。”
林烨白铁了心了:“不。”
“呼。”蜡烛灭了。李晟寒笑咪咪地缩进被窝,看着林烨白返回的身影。
“林少将对我真好。”
最后一次。林少将想,背对他睡下。
林烨白在狂奔。时而一跃三尺高,时而悬崖坠落,时而御剑而行。周边景色飞速划过,空中星子似流星追尾。正当他要制霸江湖,成为剑修第一人时,一颗巨石从天而落,压得他无法动弹。
可恶!他眼冒金光,口喷火焰,拳头一紧;一锤,地动山摇:劫匪四下逃窜,村民蜂蛹而上抱拳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