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希翀伸手想去扶萧昉,霍无忧却先一步搀住了萧昉的胳膊,半托着人下辇。
在旁人看来,身形颀长的大将军珍惜地搂着他的陛下,银甲犹泛着寒光,柔软的心腹只容得下怀里的九五之尊。
希翀被他冷冷瞥了一眼,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只沉默收回自己的手。
萧放弃的注意力都被霍无忧的动作吸引了去,并没有注意到希翀抿直的唇角。
他挣了挣,手臂仍被霍无忧牢牢抓住。高他大半个头的将军俯首抱着天子,宛如情人间调笑般道:“陛下,别闹。”
萧昉不明所以,总感觉他的大将军今天格外不对劲。说不出的温柔暧昧,从小养成的心有灵犀,都让他感到心悸。
不是心动或心慌。他刚听霍无忧承认了有心上人,那便不论往日如何,往后都只会是兄弟情谊;他与霍无忧竹马之交,是能抵背交性命的情分,有霍无忧在,他总不会慌张失措。
可心悸是不受控制的,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在警告。
萧昉不欲在外拂了霍无忧的面子,便由着他冒犯天威。
霍无忧也知道场合不对,不能得寸进尺,也没想着现在就能把人抱回去,半抱半扶着人下了车,也就松了手,落后萧昉半步,紧随着他回了寝殿。
萧昉也不向他粉饰太平,直接挥退众人,随即发问:“无忧你有事要对我说?”
“我要成亲了,阿照,”霍无忧的表情称得上喜形于色,“我要娶你。”
萧昉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连他的字也不唤了:“霍煊!”
“你大胆!”
“臣罪该万死,”霍无忧近乎 病态的渴望目光望着他,“可陛下金口玉言,既允臣后宫一地,还望陛下恕臣窥视中宫之罪。”
“朕何时……”萧昉的反驳截然而止。
与霍无忧分别时,他取了美人为他埋下的一坛酒饯别。
他喝酒总是小酌,却在那天大醉。
“无忧,”他糊涂地抱住那人,喃喃自语,“我若是公主便好了,嫁与你联姻,什么都不用负担,和你抛下这个破烂江山去浪迹江湖……”
霍无忧见他神情,一撩袍泽,单膝跪地:“臣今日斗胆,求娶天子入怀。”
“那是醉后胡言!”萧昉顾不得竹马情谊君臣相谐,龙袍袖子就差往霍无忧脸上摔了,“如何能当真!”
“就算你是想娶公主,朕有不允的道理吗?你以下犯上是要造朕的反吗!”
“臣死罪,”霍无忧说着死罪,手却握住了萧昉包裹在绸缎下是纤细的脚踝,“臣心之所向,自情窦开尔,唯有阿照一人。”
“霍无忧,求娶萧昉,皇天后土在上,此生此世,但求一人心,绝不负卿卿。”
萧昉站在台阶上,垂眸看向他的大将军,也是竹马,情绪莫名平静了下来。
他走下台阶,亲手扶起了霍无忧:“无忧,你先起来。”
“你想娶我,是吗?”
“我想和阿照结契。”无论嫁娶。
萧昉勾了勾嘴角:“就算你知道朕有后宫,有宠妃,你也不介意?”
霍无忧突然笑了起来。他面容清冷,平素不苟言笑,比之梨花嫌媚,比之梅花嫌癯。这一笑,当真如春雪初融,天光乍破,艳不可当。
萧昉不可免俗地放缓呼吸。
他好像真的疯了,居然想陪霍无忧一起沉溺在这荒唐至极的风月关中。
“可我不信你,”萧昉收回目光,长睫是他眼神最好的掩护,“霍家行刺事件尚未盖棺定论,朕要在这时纳一个家族行大不韪之事的皇后入宫,是要天下人以为如何?”
霍无忧答道:“自然是以为,我与陛下,情比金坚,此生不渝。”
萧昉跟着他笑了出来。
因着国公府家风板正,很少有外人会把轻浮妖姣的新帝与霍家少将军联系在一起,很难想象画风如此不同处世如此不同的两个人是怎么一起长大的。
现在还要两姓联姻,把余生绑在一起。
萧昉为他低下了头,帝王冠旒随之垂下:“这是自然。除了无忧,谁能当朕的梓潼呢?”
帝王伸出手,扶起了现在的将军,未来的皇后。
“传朕旨意,霍氏攸德,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
大门被打开,宦官捧着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碎步而来。
萧昉抬起霍无忧的下巴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痛快淋漓的吻。唇枪舌战,针锋相对,势均力敌,唇与舌与齿纠缠,血ye混着津ye喂给彼此。旒珠扫过两人鼻梁,隔开视线的交汇,两人默契地闭上眼,放任自己沉醉在这个吻中。
外人看来,则是陛下与大将军久别重逢相思成灾,一番亲热后陛下情难自抑,当即宣布了要立心爱之人为后的旨意。
这个,这个叫天子所爱隔山海,山海全都要推平。
萧昉身量不及霍无忧,不得不仰起头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