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青生日的前一天是周五。
他在Cao场和同学打球,想着自己的豪华包房订了也是订了,干脆叫他们一起。
同学开玩笑:你的学姐呢,不跟你过生日,我们小青不会是被甩了吧?
梁季青同学总爱叫他小青,叫温昼是许仙,因为张曼玉版本的小青和许仙有一腿,梁季青听完总觉得自己头上也很青,抗议了许仙的称呼:我们俩以后可是要做合法夫妻的,不要瞎叫啊!
于是温昼就从许仙变成了学姐。
温昼学姐好听的声音正好在广播里响起:下面这首歌是送给梁季青同学的,希望他的十七岁也能和十六岁一样,无忧无虑,得偿所愿。
同学揶揄地围着他起哄:梁季青同学,学姐滥用私权给你点歌了哦。
梁季青咧着嘴笑:滚滚滚,我在广播站充了钱的。
他退到场边,坐在木质板凳上,满心甜蜜地听完了温昼给他点的首歌。
下午放学的时候梁季青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掉下来,看起来有点傻气,温昼无奈:有这么开心啊?
他弯起嘴角,手牵住她:是啊。
因为明天要过生日,所以这周梁季青的爸妈宴会来看他,梁季青不能跟着温昼回家,心里遗憾了不少,送她上楼前,梁季青在楼道拉着她的手要亲亲。
温昼往上站了个台阶,却还是要仰头和梁季青接吻。
楼道的声控灯慢慢暗下来,谁也没有出声,在寂静的黑暗里,他和她缠绵暧昧地亲吻。
回家以后,温昼洗了个澡,开始收拾明天要准备的东西,抽屉里的笔记本已经写了半本纸张,温昼打开,犹豫了一下,翻到了新的一页握笔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零点的时候,温昼准时给梁季青发了生日快乐的祝福。
梁季青的电话发过来,他在电话那边撒娇:想见你,想要温昼学姐的亲亲。
温昼把桌上的笔记本合拢,放进背包里,又对他说了一遍:生日快乐,梁季青。
第二天早上七点温昼背着书包坐上了去汽车站的公交。
她要坐的那班直达车只有早上八点和下午六点的,十年来都没换过司机,来坐车的人很少,司机见了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今天又要去啊?
温昼点头,坐到了最后一排。
两个小时的车程,长途汽车的难闻尾气熏得她头晕,下车的时候她脸色有些苍白,司机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放心,没拆过。
她接了水,喝了一小口,收进包里,一步步朝马路对面的大门走去临州女子监狱。
温昼最早还不叫温昼,那时候她随父姓,叫杨昼。
很小的时候,回家的那条路的路灯坏了,总是很黑,爸妈的餐馆关门以后,会有两只手牵着她走过那条很暗的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牵着她回家的人只剩下了妈妈,打开家门看到的是满地酒瓶,和倒在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会变,记忆里慈眉善目的爸爸突然在某个时刻变成面目狰狞的醉汉,摔碎的酒瓶,落下的拳头。
七岁那年,温昼在卧室写作业,客厅又一次传来争吵,推开门,男人掐着妈妈的脖子,声嘶力竭质问着为什么不肯和他再生个儿子,温昼鼓起勇气,把三岁那年男人买给她的陶瓷存钱罐砸向了他。
不太记得了。
后来别人再问这件事,温昼都会说不记得了。
但其实都记得,她记得对方是怎么一脸恼怒地过来抓住她,又是怎么抓起她狠狠撞向墙上,坚硬的白墙留下血渍,母亲的尖叫与求饶,在混乱与眩晕中,她看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水果刀。
九刀,那把很小的水果刀,在他的后颈上捅了九刀,他才终于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刀,母亲痛哭着捅向了他的胸口,她却记得,母亲眼里的不是愤怒与恨意,是麻木的解脱。
在临州小小引起轰动的杀夫案最终从死刑改成无期,还是公益律师努力争取的结果,温昼记得那位女律师,最终庭审结束那天,她无奈又歉意地蹲下身来递给她一颗糖:抱歉啊,我好像只能努力到这里了。
因为是女人,天生力气比男人弱的女人,所以即使被家暴,也不能构成防卫过当,而是故意杀人。
温琴头上的白发看起来又多了一点,每次见面,温琴都会眼圈通红。
要好好吃饭,注意身体,学习不要太累,不要太辛苦。
一个小时的探监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温琴的关心叮嘱,临走前,温昼把那本通过检查的笔记本交给她。
温昼每次探监都会带上一个笔记本,里面是她的生活记录,是她的近况,也是温琴的支撑。
她把梁季青写进了笔记本,她不想告诉梁季青,我跟妈妈提起你了,他会太骄傲得意,然后抱着她又像小狗一样舔来舔去的。
温琴已经从无期减刑成了有期,还有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