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游等了一会,那个瘦瘦小小的绥绥姑娘才慢吞吞下楼,告诉他可以上去了。
其实那日他并不是因为认出了她的背影才见她,不过是自小就一副纯良性子,见人跌跌撞撞地走动,忍不住就要多一句嘴。不过当她转过身,他立刻就认出了
初见时的少女被大雨淋shi后的身型淡薄、瘦弱,只一双眼睛执拗明亮,有着风雨也洗刷不去的坚韧美丽,那时她会对自己露出娇软的眼神,说她叫小狸。
现在的她则一朵盛开的,明媚又无比娇艳的花朵,炽热又奔放,就连沁人的香气都带着侵略,一出现就会掠夺所有的视线。也不在乎妖魔鬼怪般的传闻,说她是梁鸢。
如果不是她颈间那道几乎已经不觉察的淡色疤痕还在,他很难把二者很快联系到一起。
秦国大乱,梁鸢这个名字也因此闻名天下,裴少游自然也在听闻后想起过她,不论市井间传言将她描绘得如何Yin险歹毒,他始终都记得的那个shi漉漉的少女,带着着满怀的麝兰香,倚在自己肩头,睡梦中轻轻地呢喃着「霍星流」的夜,所以他知道,他们之间,绝不仅仅是谎言。
不过眼下他无心去探究旁人的过去,今日他来,是为了机遇。
跟着那个瘦小的姑娘上了楼,最后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停下。绥绥不好意思看他,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了句:就这里。便小跑开,躲去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裴少游在门前楞了一会,才抬起手要敲门,轻轻一叩,门却应声而开。
根本就没有关。
他本能地往里踏了半步,也不好再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好在一进屋,便有两道目光落在身上。他往视线的方向看去,才发觉梁鸢难得一身素色衣裳,端坐在角落煮茶,而在桌前静候自己的,是个陌生的少年。
少年一样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冠,面容清俊,乍看起来有股清贵之气。他向自己一比手,朗声道:裴公子请坐,我已恭候多时。
裴少游连忙摆手,当不得,当不得。依言坐下了。他脑海中隐隐有个想法,这个想法匪夷所思,可如果是真,那他先前不解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
他再次打量起少年,到也是个俊朗漂亮的少年,但,和她实在不像。
少年并未因为他的探究感到被冒犯,而是微笑着解释道:我与阿姐并非一母所生,小时候要像一些,长大了便不如从前。
嘶。
裴少游倒抽一口凉气,不得不再次审视起少年来,半晌才开口:阁下是当年的楚世子?!
是。我是梁同俦。他说。
我明白了。如此一来,倒也解释的通了。裴少游当然聪明,一旦面前人的身份揭晓,那么梁鸢为何请自己来,答案也就昭然若揭。
只是只是
罢,罢了。只要是供自己攀援的橄榄枝,其他都不重要。
吃茶。一旁煮茶的女子淡淡说一声,捧着三碗热茶也来了桌前。素手纤纤,一一将茶奉到几人面前。
有劳阿姐了。少年望着女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并不急着饮茶,而是继续看向裴少游,阿姐贸然请公子来,实在冒昧,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世子言重了。裴少游微微欠身,双手捧起茶,忍不住又看了看梁鸢,对她轻轻道一声,多谢。
梁鸢没有说话,只是冲他微微一点头。
不过,后来阿姐和我解释了,她说她多年前曾被你救过,相信公子的品性为人,几番劝我。我相信阿姐,所以才决定与公子相见,想和公子聊一聊。少年一直保持着合乎分寸的骄矜,笑容温和却疏离,的确很有王公贵胄的气度,也还请公子畅所欲言,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他一口官话说得很流利,不过裴少游自幼在丹阳长大,还是能听得出咬字发音里的楚地口音。
少年追着他的视线,又弯起眼眉:我觉得公子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
裴少游又看了看梁鸢,见她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好收回视线,问起那少年来。一番交谈,才知道了他这些年的境遇:
原来当年秦人大军逼宫,楚王与王后自知大限已至,危难之际托孤于一位宫中嬷嬷,让她带着宫中的几位公子和王姬从密道中逃走。谁知秦人纵火烧宫,慌乱中孩子们都走散了,最后剩下的便只有他们姐弟还跟在嬷嬷身边。偏生姑娘的裙摆不便,梁鸢跌跌撞撞摔了一跤,动静也招来了敌人,千钧一发之际,她便要嬷嬷带着阿弟先走,否则三人都走不了,临别之前约定了若是彼此侥活,便在燕都相见。
谁料命运多舛,那几日城破山河乱,嬷嬷好容易将梁同俦带出了宫,却又失散了。他留在城中找了几日,却只找到嬷嬷的尸身,至于阿姐也音讯全无。他并不愿意往最坏处去想,便把心一横,独自燕地逃难,想着终有一日能与阿姐重逢。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三年来他吃了不少苦头,还中途救了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