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燃的话一日日在耳边振聋发聩,烧得玄瑾五脏六腑都疼。
    人人皆上奏指责宋掷傲弃城而逃的行为,唯有玄瑾一言不发。
    他后悔了。
    走到这一步,他并没能像想象中那般保全了宋玉娇。
    当日破城,他应该被抓住,也应该被留下,逃离盛京奔赴东曙,亦是与她的诀别。
    他明知有失败的可能。
    他也是抛下她离开的罪人。
    玄瑾不能原谅自己。
    族人说,他是年轻一辈里最懂得断离舍的,玄瑾情愿自己不懂。
    捆在身上的枷锁他无法逃离,便只能睁眼看着,看大晋铁骑如何踏平东曙山河。
    玄瑾想,他不争了,生死有命,就这般吧。
    他好像忽然懂了宋玉娇的选择。
    她想要东曙给她陪葬。
    那么这一次,就如她所愿。
    ·
    明月臣回去的时间和帝后到达的时间差一算,他应当是半路遇上了帝后,姜婉和祁瑛似乎也没留他详谈。
    之后的领兵,不知道还有没有明月臣的份儿了。
    帝后的浩荡大军到边城外的时候,姜霆夜是最兴奋的。
    一连二十来天都臭脸色的祁道,今天也难得缓和了脸色。
    姜婉身穿戎装,和祁瑛一块儿纵马在最前方,两人的战马也都披上了铠甲,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特别耀眼。
    队伍冗长看不见尽头,姜霆夜几乎是朝着姜婉飞奔,他眸光亮晶晶的,姜婉立于马上,就是他记忆里最英气的姐姐的模样。
    “姐!”
    姜霆夜冲上前,正好凑到从马背上下来的姜婉跟前。
    姜婉温和笑起来,拍拍他肩膀:“伤着没?”
    姜霆夜摇头,抬起手臂挥了挥:“好得很!东曙懦夫,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姜婉领着他往回走,祁瑛在旁边听他跟姜婉吹嘘,抿着笑去看姜霆夜,发现这小子的视线还若有若无的往后在看,声音不小,看来也不仅仅是想说给姜婉听的。
    后方的大马车厢开了厢门,紧跟着下来的便是沈玲珑和江莠。
    两人离帝后不过十数步,姜霆夜的话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沈玲珑低垂着眼眸没看他,只专心扶着江莠,好似什么也入不了耳一般,倒是江莠时时爱拿姜霆夜打趣她:“他打了头一把胜仗,正是得意的时候,晚点儿来找你要东西,你可别藏着不给。”
    沈玲珑睫毛一颤,面上没什么表情,耳朵却红了:“他自有皇上和娘娘赏的军功,哪儿轮得上来瞧我的玩意儿。”
    江莠眯眼:“那便是备着了。”
    沈玲珑没狡辩,闭口不言算是默认。
    姜霆夜和祁道首战告捷,不止帝后高兴,她和江莠也高兴。
    当年祁道没拿下这功绩,如今有了,江莠也为他高兴。
    沈玲珑给姜霆夜准备了东西,江莠又何尝没给祁道备下?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只是较之江莠的沉重,沈玲珑到底还是要坦然一些。
    边城经过这二十几日的休整,已经基本变了个模样。
    东曙还留下的百姓们此时跪在道路的一旁,纷纷以头点地,不敢直视大晋帝后的锋芒,眼前来的这两人,才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姜婉只看了东曙的百姓一眼,这片边城是他们生长的地方,将来,这里也会有大量的大晋百姓前往,重新恢复它曾经的生机勃勃。
    大晋从来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天下一统后,这些东曙百姓,也将会是大晋的百姓。
    如今只要他们安分,也没有镇压的必要,该怎么回归正常生活,还是尽量的运转起来。
    这次帝后前来,也带来了不少的大晋百姓,以示边城已经是大晋领土,南淮北水的分界线被推进,不再是以淮河为界了。
    第二日,姜婉和祁瑛便召见了明蔷。
    明菖紧跟着,说不紧张也是假的,除了明蔷,空地上跪着的,还有被俘虏的东曙士兵,大部分,都是明蔷一手带出来的亲兵。
    他们的生与死,都在明蔷的一念间。
    大晋的士兵佩剑站着,明菖站在姜婉身后,握紧了自己的长枪。
    而明蔷眼前的,也是她自己的长枪。
    当日她对着宋掷傲投出长枪,没能留下他,自己却被明菖一枪俘虏,落下了首战的帷幕。
    如今再看这长枪,已经在那片混沌的踩踏中折成两段了。
    好似把她的荣耀,也全都尽数踏进了泥泞里。
    她这样的人,原本也是不配拥有大晋给的荣誉的。
    这柄长枪,终究还是断了。
    明蔷看着眼前断成两半的长枪,她依旧什么都没说,灼灼烈日晒得她脸色惨白,肩膀上刚有好转的伤势又隐隐发作,鲜血前后渗出,明菖却不敢出声说什么。
年轻的帝后虽然是她看着长大的后辈,可经历了这些年的历练,祁瑛帝王之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