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赦容心慌意亂地到了醫院,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流言蜚語,小地方事情總是傳得很快,一旦江嵃說漏了嘴,被別人知道這一段她不願提及的過往,還不知道會掀起什麼驚濤駭浪,讓邱平在陸塘無法做人。她自己熬到明年九月就可以去省會上大學了,可是邱平怎麼辦?
她幾乎是小跑著到了病房的樓層,發現癲仔並沒有在照顧江嵃,而是把手機架在走廊的窗框上,聚Jing會神地拍甩頭視頻,手機旁邊還放著半包煙,她記得這包煙,是江嵃炸糞坑前拿在手裡的那包,看來癲仔不照顧人也就算了,把江嵃的煙也給偷了。癲仔甩了二十幾次頭,終於拍到了滿意的一條,便拿出一根煙,無視醫院的禁菸標志,抽了起來,學著大人的樣子吐煙圈,對著鏡頭裝逼: 逮巴滅蒙!好燒好燒! 這副社會的樣子,大概能迷倒一片Jing神小妹。
不過這一切卻讓她鬆了口氣,癲仔的心思完全不在江嵃身上,說明江嵃也沒能再繼續說什麼更勁爆的胡話。李赦容走近,喊了聲 癲仔,癲仔嚇得一激靈,回頭看是表姐,頓時又不怕了: 阿姐,你來咗,我唔理了我唔理了,交給你了啵! 說罷,拿了煙和手機,對李赦容敬了個Jing神小伙禮,跑的沒影了,比風還快。
李赦容長舒一口氣,走進了病房,江嵃平躺著,頭上包著繃帶,嘴唇乾得起皮,可見癲仔就連水也沒給人餵,他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看起來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李赦容悄悄走近了些,卻見江嵃虛弱地緩緩睜開了眼睛,愣愣地看著她。
他就這麼看著,彷彿魘住了一樣,一雙眼睛情緒莫測,不知道在想什麼。李赦容心裡發毛,忽然又想起醫生說的,腦震蕩的一系列症狀,便推測江嵃的腦功能還沒完全恢復,稍微放下心來。其他的她不管,她只希望江嵃可以盡快聽得懂人話,自己好警告他不准胡言亂語。
江嵃的眼神混混沌沌,不知道周游到了哪個列國,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意識漸漸聚攏,一隻手不太聽使喚地抬了起來,衝著李赦容伸去: 容容。 聲音和眼神俱是癡痴的。
你醒了?能聽懂我說話嗎? 李赦容沒有靠近,只是用不大的聲音問他,所幸病房裡沒有別人。
容容。 他繼續喊,聲音充滿了痛苦,李赦容沒辦法,只能靠近他,他極虛弱地,試探著握住了她的手,道: 容容,你沒事吧?
原來你還記得,你沒傻掉。 李赦容想甩開他,卻被他加力握住,似乎這點力氣讓他拼盡了全力,導致他全身顫抖。不知為何,李赦容腦海中閃過過去的畫面,那一天,在鏡湖,她以為就要撞車死了,那一瞬間,也是江嵃奮不顧身擋在了她和樹杈的前面,用身體給她當了墊子,一隻手的rou幾乎撞爛掉。
他現在死死地握著他的手,掌心的皮rou凹凸不平,或許是那次之後永遠不可能長好的傷痕。
李赦容偏過了頭,她對江嵃的感情比恨更複雜,這世上無人能替她消化,就連新九,也不是她可以敞開心扉討論這件事的對象。
容容,對不起。
我 江嵃頓了頓,他現在說每一句話都很不容易,是他用意志強行驅動受損的大腦在組織語言: 容容,對不起,我那天回去找你了,我早就後悔了,不是到今天才後悔。
李赦容深吸一口氣,眼淚才沒有掉下來,命運彷彿一隻殘忍的手,總是要將她拖來拽去。她站著,居高臨下看著江嵃,此時他無比脆弱,曾經的城南江少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蕩然無存。 江嵃,我和你之間已經夠了,等你病好了就離開這裡,不要在陸塘搞些有的沒的,不要再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不要再來打擾我和新九。
容容,我想補償你,我想讓你過上好的生活,是我,害得你失去了原有的生活。 江嵃還是死死握著她的手,彷彿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不見。
這句話卻提醒了李赦容一個她最不想面對的事實。江嵃雖然可惡,但畢竟是外人,總有一天,她大學畢業了,可以自立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一天不行就奮鬥一年,她總可以擺脫掉外人的。可是媽媽,李柏薪這些是她的家人,是她不可選擇的,一輩子都會背負在身上的血親。即使沒有江嵃,然而李柏薪所做的一切呢?她原有的生活,真的是安全的嗎?
那天在江城夜市發生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可以算在江嵃頭上?如果江嵃沒來漁場幹掉所有凶徒,她的結局又會如何?她不願意想,因為這一切早已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把一切歸咎於江嵃,是最簡單的。
她心情實在復雜,垂下了眼簾,道: 江嵃,我現在過得很好,其實好與不好,我的生活都與你無關,你走吧,我不會原諒你,我只希望這一切可以結束。
怎麼無關?你的生活早就和我糾纏在一起,這輩子都不可能無關了。 江嵃急了,可是他一激動,就眼前一片眩暈,不得不放緩了語氣, 容容,我給你在城裡買個房子吧,條件好點的,把你爸接過去。
李赦容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