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机不太凑巧,从各种意义上都是。
天气很冷,正在下雪,她身上连件可以蔽体的衣物都没。准确的说,只有连头一起盖住的一块破布。
这大概是很凄惨滑稽的,毕竟这块即使在寒冷的天气里也依旧不好闻的破布料小的可怜,勉勉强强从头遮到胸部,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赤裸着的身体被冷气侵蚀——所以很显然,这破玩意儿不是用来给她避寒的。
但这窘迫的境遇也不能让她多花半点心思,因为她发觉自己脑中空空,像一台被格式化了的机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成一一。
这是攥在手心里的铭牌上浅刻着的字。
能认得字——但是没有被这线索引出来的记忆,自上而下的字之所以被认出是成一一,而不是成二,也是因为刻者把这两横刻的十分认真,好像用尺子比出来的一般,长短一致。
她的手心因为过于用力而被牌子的边缘划出血迹,已经凝固,伤口紫黑,皮肤青白,像是死人。
我是成一一吗?
我是本应该死去的人吗?
她没能深入思考这些,正如没能分心神去分析眼下情境,她被人带走了。
她走的磕磕绊绊,抓着她胳膊的人浑不在意,可能是因为嫌弃,扣着她的手并没有很用力。
“怎么会是活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没有太多好奇心,仿佛只是随口问一句,实际上早已对此司空见惯。
旁边的同伴也漫不经心。“可能弄错了。”
气氛就又沉默下来了,只听得到嘎吱的踩雪声。
她的神智浑噩,痛楚和冷意都感知的迟钝。
直到进入那扇门,她都没有余力去关注周遭,思考自身。只是踉跄的行走,就已经让她几近昏厥。
“——废物。”
对话里夹杂着这样的字眼。
进了门,她就被随意地甩在地上,像一摊垃圾。把她带过来的两个人则和里面的人交谈着。
“怎么没死?”
“这应该是我们问的。”
“他没有恶意,只是天气冷极了,夫人,您知道。而我们甚至没能喝口热酒。”
女人嗤笑的声音显得短暂。
“喏,拿去。”
“感谢您的慷慨。”
门再次被关闭。
她的下颌被纤长的、保养得极好的手指捏起,她茫然的睁着眼,视线里是一张艳丽的脸。
“你竟然还活着,倒是让我惊讶。”
女人说。“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也想,被玩成那样,死了反而清净,没想到——”
“应该说,不愧是你…不愧是Alpha吗?”她自言自语道。
“真够倒霉的,07。你不该活着的。”女人叹了口气。
07…或者说成一一,只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话,随即再难支撑,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比上次睁眼好一些,至少她睡在床上,身上穿着衣服。
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坐在她的床边,成一一扭过头,对上她漠然的、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已经盯了很久。
“成二,你真的不该活着的。”女孩说,本该清脆的音质竟显得有些Yin沉。
“是成一一。”她下意识反驳。
女孩短促的笑了一声,有些讥嘲。
成一舔了舔干涩的唇,她此刻像一张不那么白的白纸,既什么都想不起,却不算一个完全空白的人,因为她仍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行为模式,这种模式或许是失忆前的她的性格——也或许是段程序。她闪过这个荒诞的念头。
总而言之,这种模式让她选择谨言慎行,没有想要把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告诉眼前的人。
她甚至不想表露出任何异常,于是只能沉默的对着女孩的视线。
“如果我是你,我宁愿死了。”女孩说。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对她表露出这个意思了。她们都秉持同一个观点,她不该活着,也最好别活着。
好像只有她死了,才对人对己都好。
线索一闪而过,她没能抓住。但总不能永远当个哑巴。成一垂下眼,慢慢道:“你不是我。”
女孩变了脸色,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也变得尖利。“我当然不是你!我是个——”她含混着,似乎有些哽咽,“我是个被卖进来的Omega,贱命一条,那你呢?你是个Alpha!你上过战场,为帝国卖过命!但你现在还有什么?”
她胡乱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泪,悲哀在她还显稚嫩、但已有风情的脸上触目惊心。“你什么都没了,少将,你的荣耀、你的地位,你现在成了婊子,不,你现在连我这个婊子都不如。”
“——我曾经把你当英雄的!”女孩惨笑一声,这句话似乎让她下定了决心,表情变得决绝,她的泪痕还未干,但手里的刀已经亮了寒锋。“我想帮你,我不想你再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