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黄昏最后时刻的余晖也收了回去,天色暗下来,临街亮起一线模糊的红色光亮,只有这间房里没有点灯,光线暗淡得近乎惨白。
李莎弓着背,沉默地缩在椅子里。
“你......”陈朝瑶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肩颈,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走廊的暖橘色灯光倏地亮起来。
“姐姐。”
隔着桌对坐的两人瞬间抬了头看过去。
李珩倚着墙边,在用手背揉着眼睛,他看上去还没完全睡醒,身上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的。
“你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他小声嘟囔一句,对着陈朝瑶在笑,嗓音沙哑还带着鼻音,显得有些委屈。
陈朝瑶全身崩着的那股劲瞬间松下来,“别用手揉眼睛呀。”
她视线落下去,眉心轻微地蹙了一下,“怎么没有穿鞋?”
李珩低头看了看,冲她笑起来,“忘了。”
他头发睡得乱蓬蓬的,脸上还有些红印子,笑得眼睛眯起来,看上去又乖又软。
于是陈朝瑶也忍不住笑起来,视线黏糊糊地在他身上打转。
身旁的李莎猛地推了一下桌子。
“李珩,”她散乱着头发,视线落在昏暗的某一处虚空里,“你走吧。”
李珩懵了几秒,有些无措地喊她:“姐......”
“别叫我姐!”李莎吼了一声,嗓音尖利得刮着人耳朵。
她深吸几口气,指向陈朝瑶,“她才是你姐。”
李珩直起身子,茫然地眨着眼,“什么意思?”
“我不要你了。”她冷着声音开口,语气却很认真,“你去跟你姐姐过,离开我这。”
李珩嘴角的笑意褪淡下去,“你有病?”
“你管我有没有病,”李莎牵起一边嘴角,扯出一个很无所谓的笑,“你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老娘养你这个废物养了十几年,也养够了。你傍到的姐姐有钱,愿意养你,你抱着她哄两句什么想要的都有了,好过烂死在我这块臭地方。”
李珩没说话,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捏着一边衣角,攥缩成拳,脸上却惨白一片,是真的被她的话扎到了。
陈朝瑶感到很心疼,也很生气。她原以为自己用的是最和缓的方式,让李莎想通了,李珩便会跟她走。可她实在没想到李莎会这样极端,极端到不讲丝毫情面。
她站起身,试图缓和一下,可李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他妈给我滚!滚啊!”李莎赤着脖子咆哮出声,捏起放在一旁的烟盒用力掷过去。
那个皱巴巴的烟盒擦着李珩的衣角坠下去,“啪嗒”落在了地上。
他像是被砸痛了,往后退了一步。
“珩珩。” ?陈朝瑶惊慌地喊。
他却转身退回黑暗中,脚步声凌乱地响起。
陈朝瑶锤了一下桌,眼神像刀一样剜过去,“你太过了。”
李莎偏着头没反应。
陈朝瑶没再管其它,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收拾,飞奔着追上去。
二楼的门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屋里有些暗,李珩坐在床边,低垂着头。
陈朝瑶走过去,蹲在了他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却摸到了一手shi滑。
他在哭。
陈朝瑶心都要碎了。
她慌乱地托起他的脸,轻柔地给他擦眼泪。
“姐姐,”他嘶哑着声音,眼睛通红着,却扯起嘴角笑出声,“我又没人要了。”
“不是的,”陈朝瑶心底酸软得不成样子,她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我要,我要的,宝贝儿。”
她抿了一下干涩的唇,“跟我回家好不好?”
李珩垂着眼帘,没有回答。
“求你了,宝贝儿。”她无意识地踮起脚,捏攥着他的手指,神色间满是期盼,“跟我走吧。”
她其实很少会感到紧张,良好的出身和教养让她面对各种场合都能应对自如,可唯独在李珩面前,大概是因为太过在意,以至于她前所未有地患得患失,每一刻都在煎熬。
她低下头,一寸一寸吻他的手背,用鼻尖轻蹭着他的掌心,直到他掌心被她的呼吸烘得滚烫,直到深沉的夜彻底漫上来,她才听见他哑着声音回答:“好。”
陈朝瑶晃着的心落了地,血ye轰隆隆地直往脸上涌,冲得她一阵晕头转向。
“等......等我一下,宝贝儿。”她结结巴巴地说,又攥着他的手指强调一遍,“等我。”
说完她就起了身,踉跄着往外走,不一会儿端着一个水盆回来。
她走得很急,水面晃荡着溅了些出来,沾shi了她的衣袖。她也没在意,将水盆放在李珩面前蹲下身就握住了他的脚。
李珩惊了一跳,下意识挣了挣,鼻音闷闷的,“干嘛呀?”
“别动,”陈朝瑶声音轻快,藏着些迫不及待,“给你洗了脚我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