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下着。
偌大的宅子,冷清了不少。平日里的喧闹不再,外边世界生出的情绪或是欢欣、或是苦痛都和这里没有关系。
雨还下着,谢家这一代掌权者逝去,除开刚下葬那天些许来客的悲伤,再后来这宅子里却感觉不到什么哀恸苦痛,唯留下一片死寂。
谢夫人姓曲,名韵,曾也是大企业的小公子,可惜后来落魄了。但圈里人都觉得他命好,曲家倒了,他竟还能攀上谢氏的金枝,一蹦反而窜上更高位。
“嘁,不过是仗着和谢大公子关系好,见他家倒了,谢公子可怜他吧。”当时个别名媛原是有意结谢家的亲,结果被半路截胡,咬碎一口银牙。有些安心嫁给了各方面合适的人,有些心有不甘准备撬墙角,有些则转战谢家的二公子。
曲韵确实从小同谢江凌认识的,当时他们两家有合作,小一辈也多在一起玩。后来他家落难,他向他求婚,在一起相伴了七年,从来没急过脸。认识二十来年,他也以为他们能一直这样一辈子,却没想……天人永隔。
还能忆起那天,也是雨。云泼墨似的漆乌厚重,他一个人站在不知道哪条街道。白衫被雨淋透,巴贴在皮肤上,透出单薄的rou体。从头到脚都shi透了,发丝贴在脸上,雨水冲刷,他像只落水狗,狼狈不堪。
他还在雨中消沉时,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他。在雨中淋了那么久,他身心都凉透了——那双手却是热的,两臂从他的肩箍圈住,他的背贴住他的胸膛,烫得他鼻子发酸。
路口的绿灯亮了,虽然因为是午夜,没有车辆行人。
他看见来人的伞被丢弃在地上,他陪着他淋雨,不过一会儿,两个人都shi透了。但是,身后的人身体是发热发烫的——他靠着身后的人,所以他知道。曲韵转过身去,回抱住那具散发暖意的躯体。
雨中,相抱的人,袒露的伤,贴近的心,他们的相恋理所应当。
“跟我回去。”曲韵听见那个人这样说,他轻轻点头。
那晚,谢江凌本是没那心思的,是他主动。他软成一滩水,被鞭挞,被灌溉,曾经的自己被放逐,只余一响贪欢,不求将来。第二个早上,他们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依偎着对方。
再后来,求婚、结婚,皆是水到渠成。失落的魂灵找到归宿,不再像浮萍有根却不粘着土,他们抓紧彼此的手,也许也曾能共同奔向下个世纪。
床头是结婚照,两个新郎穿着西装,一黑一白,强烈的色彩对比隔出一条无形的线,好像就预示着今天。
物是人非。
如今,曲韵不过二十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是顶好的年纪。所有人都觉得他会离婚,旧人已逝,他大可带着谢总留给他的那部分资产一人走出这片死海。也许可以娶上一个漂亮的姑娘,或者也可以再嫁给圈子里别的什么人——他那脸确实招祸,大把男人乐意接手,虽然只想玩玩的多,但有心思娶回家的也有三两个。
他们都默认谢夫人就是菟丝花,只能靠着依附别人而活,毕竟他生命的前二十来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以前是如日中天的曲家,后来是谢家,小少爷哪里吃过苦?至于谢二少,回来了能留着他“好大哥的媳妇”继续吃他家的米粮?谁都觉得不可能。
别人的猜测与揣度于他无关,带不来一丁点影响。曲韵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入秋了,有些凉,他盖着薄毯。自从得到谢江凌去世的消息,这个一直被养在宅子里的漂亮娇宠没掉过一滴眼泪,就是越发的沉默了。
平常阿姨做好饭,再打扫好卫生便该直接走了,但看着沙发上缩成一团脆弱的人,有心想安慰几句。犹豫了下,什么也没说。
造孽噢……阿姨叹口气。见这小孩三餐正常吃,觉也正常睡,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反而比之前作息更规律了。
可这人心都是rou长的,怎么可能不伤心嘛?阿姨又叹了口气,谢总也是大善人,曲先生性格也好,两个都是好人啊。
她唏嘘,将鞋柜擦了一遍,收起工具就要走了。刚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正准备开锁。见门从里面开了,他愣了下,随即笑了笑:“阿姨,回去了?”
“小谢总。”阿姨瞪大眼睛,虽也知道最近谢二公子会回来,但是乍一见还是有点猝不及防。她探头看了一眼内厅沙发上的人,好像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便向小谢总比了个“嘘”的手势,说:“伤心着呢。”
说完,她便错过男人,轻轻关上门,走了。
谢江申换了鞋,往里走去。
他也有两年没回这个宅子了,大学后除了回来吃过三两次饭,就都是在国外。父辈那一代争权厉害,导致他父亲特别不想同时培养两个孩子。明明他和他哥一样优秀,父亲最后却只打算将企业交给兄长全权打理,在他大学时把他送到国外,每月给够钱便不理了。
把他早早撵出权利中心。
那天他去机场,他哥去送他,对他说:“等你回来。”还说:“该是你的我不会少你。”一副挺歉疚的样子。
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