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他仿佛一个道歉的机器。但哥哥没有动。舒努力眨巴眼睛，只能看见昏暗狭小的室内，少年挺秀的背影。
他们从一个家庭换到连一个家庭。忧忧自小懂得利用一切，来换取他想要的一切。在寄养家庭中他可以漂亮乖巧，可以甜言蜜语，但心里不会承认那些人是家人。那只是他为了生计而扮演的角色，满足那些父母对于天伦之乐，对于出色子嗣的幻象和表象。
被误会的列车在他们眼前徐徐开走。
结果，他和哥哥都被罚在厕所禁闭半小时。
这件事结束了。美少年警告他心眼单纯的弟弟。没有人需要提起不愉快的事。他们不舍得罚我，却会罚你的。
下一次我一定，听哥哥的。舒歪着头探过去，想看清哥哥的表情。哥哥，不要生气了。
都怪你。非要多此一举。现在我们两个人都要倒霉。
似我弄丢的。不似哥哥。他还在换牙，说话漏风。似我的错，哥哥记错了。李们不要怪他。
小舒，你怕黑么？
舒记得那一次哥哥就很生气，他们并排站在昏暗的厕所里。
那少年没有生气，只是想做个姿态，所以必须背过去不让人看到。那好吧。美少年像孔雀一样，矜贵又高傲，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记住你的话。这一次，我就先原谅你。
已经是俊美少年的忧忧察言观色，先站了出来，清脆地说，是我弄丢的。小舒什么都不知道。
别靠着瓷砖那里，又湿又冷的。
后来舒上了大学，一直读书，做实验，终于凭借冷静的大脑熬出了一点头。
哥哥，我知道错了。男孩的声音带了一些鼻音。舒轻轻去拉哥哥的手指。第一次，第二次被甩掉了。第三次，忧忧或许烦了，也没有动。
哦。
行李不贵重，但免不了一场挨骂。大人责骂小孩子，是不需要预备的。
舒一直为此感到有愧于兄弟。如果不是他有疾，那么优秀的哥哥是不会和他一起被抛弃的。
他不知道哥哥的情况。但以哥哥的情况是不会缺
于是他们在这种错位中各自成长了。
舒还记得小时候，领养家庭有一次带他们去旅游。
作为一个信息素极其淡薄的beta，舒比一般的beta还要缺乏感知。整个求学的生涯都很平淡，在宿舍和实验室两头穿梭，也错过了传说中的校园恋爱。
舒对哥哥的感情没有变过。而忧忧也是这么觉得。但他们的感情大概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激素天生有发育障碍，于是被按照激素水平归为beta。在abo社会，生育能力底下的beta，可以说是一种天生的残疾。
忧忧看到他肿着眼睛，也很疑惑，以为他做了噩梦。
哥哥说完，背过身去不理他。
四
可舒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早饭过后，一家人饱足，他怯怯地抬头，断断续续，把那件事又说了一遍。
他困惑地在后面捏了捏哥哥的手。其实那个行李是他忘在列车里的。他也不懂哥哥为什么要说谎。
不断寄养的命运，激活了他们不同的能力。
等到养父母想起他们，打开门时，那两个孩子手拉着手，相互依偎着，已经睡熟了。
然后绷不住的少年紧紧回握弟弟的手。他们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黑暗里仿佛是一种永恒。
对待弟弟这件事上，忧忧有一种本能的任性和依恋。
即使在同样的环境，他们个性大相径庭，完全不像一对兄弟。舒一直不太懂得他的哥哥，也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再后来他们同居了。当然有两种意义上的同居。成年后他们早就离开寄养家庭一起生活。但舒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从第一种，变成了第二种。
养父母看着这孩子过分漂亮的脸颊，终究没下狠心责罚，甚至还夸他懂事，有担当。忧忧从小，就很懂得利用这些。
而平庸的舒学会了迟钝，孤离和思考。那样糟糕的事情，就不会变得太糟。
我我我不怕。
后来忧蓄长了头发，也积蓄资本，在人群里释放他的天性。他的天性就是光彩照人，同时控制和驾驭。
兄弟俩高兴得忘乎所以。上错了车。好不容易找到了正确的站台，才发现他们把行李忘在了走错的列车上。
但舒不懂得。
舒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哥哥会因此而倒霉。人类的情绪太过复杂了。哥哥一直比他更懂。
在弟弟面前，忧忧其实是个骄纵，任性又坏脾气的哥哥，常常需要舒耐着性子去哄。但是忧忧所认定的，真正的家人，从来只有一个。
你怕。美少年不屑地戳破。但是这种黑没什么好怕的，哥哥给你讲故事
晚上他闭上眼，仍然是那个行李箱。他想要入睡，还会听到行李箱轮子滑过，和铁轨的声响。于是整夜都不能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