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长长一叹,抬手打断她未尽的话语:你理当知道,我也是万万不会允许。
堂内设了火盆,炭火跳跃,暖意飘散一室。
季筝却觉得双颊一阵阵发凉,时间都好像已在这一刹间凝固。
季筝今岁刚满十五。
她被周瑾自洛阳带回,留在身边至今已有八年。
这八年来,他们岁月相依,互通情谊,他们紧密相连,亲密无间。
他读书时她研墨,他抚琴时她烹茶,他习剑时她捧巾。
他教她读书识字,他授她琴棋书画,他携她游历江东。
他对她毫无要求,他待她毫无原则,他护她如珠如宝。
他们一起经历着动荡乱世的每一刻,一同探索着彼此身体的每一寸。
他们都在等,等着季筝长大,等着她嫁给他的那一天来临。
季筝当然也早知道,周夫人必不会轻易地同意她嫁给周瑾。
但此刻听周夫人如此直白地说来,尽管早已是她的意料之中,她的心却依然难免剧痛难当。
季筝觉得自己呼吸都已急迫,心脏似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压迫着。
她的神情有一瞬茫然,但心中且还明白,周夫人要说的绝不止于此。
季筝暗掐着手心,让自己混乱成一团的心思镇定下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听到自己晦涩缥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他方传来:所以呢?
周夫人不答,只睇了她跟前的吴妈妈一眼。
吴妈妈会意,随即摒退左右,带着一屋子丫头退了出去。
周夫人看了看季筝的脸色,她起身慢慢踱至窗边,叹道:小梨,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们娘俩今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绝不是不喜你,否则也不会同意二郎费尽心血养你这么些年。
我知你一向也是对二郎掏心掏肺地爱惜,他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可人儿在身边照料,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很欣慰。
周夫人拿了把剪子,剪去窗边盆景上的一根岔枝,但你在二郎身边应该比我更能看得清楚他的鸿鹄之志,你如何能忍心成为他的牵制阻挠?
季筝垂着头,她定定地看着脚下的锦毡,眼眶渐红,不发一言。
周夫人声音柔和,季筝,你应该明白,他只有娶个高门大户世家女子成为助力,方为良配。
季筝沉默无言,良久方涩然道:夫人不信公子吗?
周夫人转过头看着她,我信。我儿鸿鶱凤立,百龙之智,我岂能不信。
可是小梨,我身上掉下来的rou,我心疼。我只盼着他能轻松些许。
周夫人悠悠放下剪子,向季筝移步,你跟着二郎也读过许多书,苦口婆心的大道理我就不讲了。所以,小梨,说服二郎吧,令他只纳你为妾。
季筝抬眸木然地望向几案上玉瓶中插着的数枝梅花,点点的红,似要灼痛她的双眼。
假如我说不呢?
周夫人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地淡淡笑了:别紧张。你用不着害怕,即使你不肯,我也不会伤害你。你在家里这么些年,我也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她略微停顿,语带残忍,只不过,如果你决意不肯为妾,那夫人我只能给二郎送个妾。
季筝愕然地看着周夫人,太过突然的变故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她呆住了,思维都甚至陷入了停滞。
周夫人却伸手握上季筝的肩头,语重心长,二郎如今正是年少,确是待你一心一意,你们郎情妾意如胶似漆。但你莫怪夫人说句不好听的,那都是因他现在还没尝过别的滋味。任二郎意志再如何坚决,他也只是个男人,这娇滴滴的花骨朵落入怀中,他能不能,他会不会,坚决为你守住不去碰?情深又是否易折?而你,到时该如何自处?季筝,这就都得你自己思量。
思及此,季筝到底意难平地望着周瑾,一仰头,哽咽落泪。
总不过说你两句就哭。哭什么哭,吃饭。
周瑾恶狠狠地将她圈在怀里,黑眸中有几分深沉,还真要我喂你不成?
他揽着她的腰,提起银箸,夹了菜递到她嘴边:行,张嘴。
季筝抽抽搭搭地拂开他手,闪着细碎光芒的水眸扫过周瑾清绝出尘的容颜。
她窝在他温热的怀抱里,轻轻地将软红shi润的小脸贴到少年的脸颊上,你...你方才有没有看她的胸嘛?!